“希望父親與陳萍萍能保住林家其余的人。”他皺眉望著猶是黃色的蘆葦,心想為什么它不肯變綠呢心里忽然咯噔一聲,開始思考監察院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無來由地,范閑感到了一絲憤怒,自己身為監察院提司,根本不相信院子會不知道陛下的意圖,再聯想到司理理身上的毒,他忽然感到有些寒冷。
陳萍萍只是在不斷除去范閑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哪怕對方是范閑的親人,這種除去的手段顯得異常冷漠,異常無情,甚至根本不會考慮到范閑的感受。
下午的時候,使團歷經了許多天的旅程,終于接近了兩國交境處的大湖。大湖沒有名字,就是叫大湖因為這湖特別的大。范閑看著面前萬傾碧波,被湖面上拂來的清風一襲,整個人清醒了許多,臉上復又浮現出陽光清美的笑容。
雖然使團車隊已經到了大湖,但要繞湖而行向東,真正進入北齊國境,還需要好幾天。范閑清楚,如果肖恩真的要有動作的話,也應該就是在這幾天之內。
遠處有水鳥很自在地貼著湖面飛翔著,長長的鳥喙在水中滑行,碰見魚兒后便靈敏至極的合喙,往湖岸邊飛去,再用細爪踩住不停彈動的魚兒,銜住后舉頸向天,咕碌一聲吞下肚去,看著無比輕松自在。
范閑忽然心頭一動,邁步向很多天沒有去過的那輛馬車走去,掀簾而入,看著微微愕然后露出復雜表情的司理理姑娘,微微一笑。
“一切為了慶國。”
“一切為了慶國”
袁宏道坐著馬車,往信陽長公主的封地駛去,心里卻對自己內心深處守了許多年的這句話感到了一絲荒唐。
很多年前,當長公主開始喜歡上如今的宰相大人時,當時身為監察院二處第一批暗中成員,袁宏道便接受了陳萍萍的安排,有了一個新的身份,有了一個新的人生,漸漸與當時還并不如何顯山路水的林若甫成為了好友。
那時只是兩個書生的偶然相遇罷了。
當年的林若甫意氣風發,袁宏道沉穩憨厚,又經歷了院中安排的種種巧合,終于成為了所謂“摯友”。隨著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林若甫在長公主的支持下,在官場上一路順風順水,而袁宏道卻甘心留在林若甫的身邊當一位清客,甚至當林若甫無數次暗示明示可以讓他成為一方父母官時,他都只是淡淡一笑,拒絕了。
也正因為如此,林若甫更加將他視作了自己人生中唯一的純友。只是宰相大人沒有想到,這位朋友,一開始就背負著別的使命。
袁宏道其實也漸漸適應了這種人生,因為院子里一直沒有什么任務安排給他,唯一知道他身份的幾個人也一直保持著距離,這些年里,袁宏道唯一幫助監察院做的事情,只是蒼山別院林二公子被殺之后,替監察院圓了一個謊,栽贓給了東夷城。
正因為是他說的,所以林若甫相信了。
袁宏道這一生只背叛了林若甫一次,也就是這一次,就足以讓宰相大人黯然退出朝廷。這是陛下的意思,經由監察院,讓他具體執行。
也許是老友的背叛真的讓宰相大人看清楚了這個人世間,所以第二日他的入宮變得無法阻攔,就連范建的連番暗示他都視若無睹,對于林家的將來,宰相已經全部寄存于女婿范閑的身上,自然不愿意將親家扯進這淌渾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