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破領命而出,監視著院外的動靜,同時準備著后續的手段。
許久之后,上杉破再次回到后室之中,半跪于地,沉聲說道“事敗。”他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但不知怎地,卻依然掩飾不住一股悲涼透了出來。
上杉虎扶在椅把上的右手頓了一頓,閉上了雙眼,閉眼的力量用的極大,眼角的皺紋像菊花一般綻開,直到此時,才能發現這位一代名將的真實年齡。
他走回了后室,看著床邊有些不安地坐著的妻子,笑了一笑,說道“已經很晚了,你為什么還不睡”
將軍夫人有些不安地笑了笑“睡不著。”
上杉虎微笑說道“我們不離京了,來商量一下后幾日入宮給太后的禮單吧。”
此時天色正處于黎明前的最黑暗時分,下方一片狼籍的院落開始收拾,四百八方圍堵過來的錦衣衛也開始沉默地按著各自職司散去,那輛被燒成了灰燼的馬車與地上那些尸首也已經被鎮撫司的專業人員接手,不一會兒功夫,下面就回復了平靜,在一個帝國的強大機器面前,要掩蓋這樣一聲巨響,一件驚天大事,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后墻處受傷的錦衣衛還躺在地上,偶爾會發出幾聲低沉的慘呼,那次爆炸引發的傷害十分厲害,大部分人都死了,就算偶爾僥幸逃生的人,也是渾身土灰滿臉鮮血。
此時正有人抬著那些受了傷的錦衣衛往北城方向的衙門去,大夫們也各自緊張地跟著,一長串擔架看上去就像一個細細的百節蟲一般,扭曲著腰肢往前。
范閑小心翼翼地伏在樹枝上,收緊全身的肌肉,再放松全身的肌肉,如此不停地重復著,以免僵立太久而導致自己的反應變慢。他看著樹下巷中那些擔架上的傷者,心里想著,如果不是自己當年很喜歡看沉默的羔羊和殺手里昂,只怕還會真的讓那個老頭兒逃走了。
天寶五年秋,少年皇帝在密信里答應遠在北方冰天雪地里的上杉虎“朕會將肖恩換回國來。”所以一代名將上杉虎舍了經營十數年的北方要塞,只帶著親兵營與譚武回了上京,因為他相信,天子無戲言。
結果肖恩換回國了,皇帝卻不肯放他出來,因為皇帝想知道肖恩的那個秘密。
同時太后卻想要肖恩死,因為苦荷不想肖恩的那個秘密被任何一個人知道。
因為錦衣衛盯得太緊的緣故,上杉虎在京中并沒有強大的助力,但僅僅憑倚他在軍中的聲望,不論是太后還是皇帝,都必須給他幾分薄面,而不敢逼之太甚。這種局面,想來是北齊皇宮十分不想看見的,所以能夠尋找到一個削弱上杉虎實力或者聲望的機會,他們必須要掌握住。
比如今天。
沈重望著馬車旁的譚武,知道經此一事,就算不能給上杉虎定罪,但只要抓住了上杉虎這位當年的親衛,相信上杉虎在軍中的聲望也會遭受到致命的打擊,與南慶勾結,這種罪名是任何一位軍人都難以承受的。
便在此時,譚武卻偏了偏頭,張開雙唇罵了一句“狗日的南慶人。”
沈重微微一笑說道“先前那聲巨響,本官倒是清楚的狠,除了南慶監察院三處能整出這些花梢玩意兒,還能有誰南慶人幫助譚將軍劫囚,這事兒可是定了的。”
沒料到譚武竟是理也不理他,只是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九名屬下,大帥的親衛營是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今夜已經死了不少,如果不是南慶人背信棄義,自己一定能夠帶領眾人逃出生天。
他回頭望向沈重,忽然長身一禮道“請沈重大人傳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