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知道以他的身份確實也擺得起這譜,笑著搖搖頭“你啊,都快成婚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斂一些。”
聽他說到婚事,李弘成面露淡淡喜悅,卻有些不好意思多談此事,說道“你也莫太過小意,要知道你如今手中的權力也算不小,加上你娶的那位好媳婦兒我與你把話說白了吧,在宮中在府上,咱們這些做晚輩的自然要識些分寸,但若出了宮離了府,咱們便是真正的爺,管俅旁人說去”
這話說的孟浪夸張囂張,偏生從李弘成的嘴里說出來,卻不惹人反感。
范閑在宮中也是憋了一肚子閑氣,便只笑了笑,跟著他往樓中走去,誰知走到樓下,看著匾上潘齡大人親書的“一石居”三個鎏金大字,李弘成頓住了腳步,將手一指問道“還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面在哪兒嗎”
范閑笑了起來“就是在這里。”
“是啊,不過短短一年時間,你這位大作風骨刻薄之評,連聲說瞧不起所謂才子的家伙,如今卻成了天下最出名的大才子。”李弘成忍不住搖頭笑道“若你能想到一代大家莊墨韓臨終傳承于你,你當時還有心思罵這些才子”
范閑想到這一年來的遭逢,也不免有些感懷,嘆息道“年頭不知年尾事,也不怕你笑話,那時的我,只不過是一個初次入京,什么都沒有見識過的私生子,腹中自然難免幾大筐的牢騷。”
李弘成微笑看著他,知道面前這位年輕的朋友之所以能在一年內有如此大的變化,雖然有圣恩眷顧,范尚書暗中護持,聯姻獲勢這三大要素,但對方如此年輕便做了監察院的提司,在御書房里有了座位,沒有些真材實料,那是斷然不能,更何況半閑齋詩集,數次出手,這都是天下人看得盡的佐證。
關于監察院的職司,其實京都里的權貴們并沒有將陳萍萍與范閑直接聯系起來,只是認為這是陛下的意思,陳萍萍那條忠狗照旨行事而已。
“你雖然老拉我逛流晶河,但我卻沒有靠那半點兒才氣去糊弄可憐女子。”范閑看著微怔的李弘成,哈哈笑著拍了他的肩膀“所以那些才子,該罵的我還是得罵。”
在他心中,被他詩詞糊弄過的海棠,自然不是個可憐女子。
他二人站在一石居酒樓之前“撫今追昔”,大發感慨,酒樓內的掌柜伙計們卻是緊張萬分,雖然不知道東家是怎么能請動世子將接風宴擺在這里,但如果小范大人回京后在外的第一頓飯,便是在一石居,酒樓的名聲會上一個層階不說,只怕日后打江南來的有錢書生們,都會挑著這兒來吃一頓,那銀子還不是白花花的來雖說一石居已經足夠有名,但名權錢這三樣東西,又有誰會嫌多呢
好在他們沒有緊張多久,李弘成與范閑就已經把臂走入酒樓,身后壓在兩端街口的王府護衛頓時收了回來,守在了酒樓的門口,同時早有伙計領著范府的馬車與眾長隨去了別處。
吱呀一聲,一石居的大門關上了,這只怕是酒樓在京都開業三十四年來的頭一次。
關門之時,李弘成似乎無意間回頭,卻眼利地發現了幾個穿著尋常服飾的密探,占據了酒樓四周的要害處。他心知肚明是貼身保護范閑的監察院人馬,只是連他也拿不準是幾處的人。世子心里嘆息一聲,對范閑說道“你還說我囂張,看你吃個飯都有監察院給你看門,出使則有虎衛給你保鏢,論起囂張,我還真不如你。”
此時二人已經拾階上了三樓,兩扇屏風一隔,一個并不大的圓桌已經擺好了幾碟精美的“涼開口”,范閑也不與他客氣,坐到凳子上才解釋道“虎衛是支給使團的,這不一回京就收了。至于監察院”他苦笑道“出了牛欄街那檔子事兒,你以為院里還敢放心讓我一個人在京都里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