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庫三大坊分布于江南諸州間,甲坊負責生產玻璃制品、對精度要求極高的工藝品,瓷貨,昂貴至極的香水,蒸了又蒸的出名烈酒,還有許多而像玻璃制品這一類,又可以延展成無數商品,總之可以命名為奢侈品生產商。
而乙坊則是負責大量生產棉布,紗布,研究稻種,打造好鋼,大事生產的第一產業與第二產業的合集,主要是出產生活資料。
丙坊卻是三大坊里看守最森嚴的工坊,這里負責生產船舶,以及軍方需要的先進軍械,比如黑騎目前配備的輕巧連弩,就是由這座工坊的,而更遠一些的地方,監察院三處與內庫的研究部門還在不停研制著火藥,只是自從葉家開坊之初,火藥的研制似乎就走上了一條錯誤的道理,以至于目前監察院也只能拿一車火藥當炮使,而沒有發明出熱武器來。不知道是慶國子民的聰明才干不足,還是那位姓葉的女子,曾經使過什么壞。
三大坊只是一個粗疏的說法,與此相關的出產不計其數,星羅密布于閩北之地,源源不斷地出產著貨物,再經由民間商人提貨,分銷往北齊、東夷、小諸侯國、大洋之外的蠻荒王國之中,貪婪而洶涌地攫取著整個世界的錢糧,同時也將更好的生活品質,更多的奢華享受傳遍到整個世界。
在當年葉家被收入內庫之后,雖然各項產業受到了極大的沖擊,但是遺澤尤在,而且各級司庫們也真是拿出不少智慧,將葉家的產業發揚光大,這個曲線在十七年前達到了峰值,整個慶國的財政收入,竟有四成出自內庫,只是在近些年,這個數字才稍微有些回水,不過依然是慶國最大的財政來源,套句某世的常用詞,內庫就是推動慶國向前的欲望發動機。
正因為司庫這種不入流的官員,對于內庫的生產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加上長公主本身就是一個以陰謀走天下的女子,不擅長也不屑于用開山大刀去進行管理,所以這么些年來,各種情勢相疊,讓司庫們成為了慶國最特殊的一批官僚。
內庫最底層的工人掙不了多少錢,甚至連負責管理的官員也并不如何囂張,唯獨是司庫們,在豐厚的俸祿之外,還享用著各式名目的津貼,以及各種各樣的紅利。這不能不說是長公主高薪養狼帶來的后果,而且也與朝廷這些年來管理的混亂有關。
司庫們在內庫轉運司一地,真有些像土皇帝,雖然他們表面上并不如何囂張,但暗底下吃扣拿銀,盤剝工人,將獲得的錢經由外圍的錢莊往四野里撒,在周邊的大州里已經盤下了不少土地,至于在其中用了多少見不得人的手段,就不得而知了。另外這些司庫們在內庫中欺壓下層工人,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沒有少做。
高級一些的司庫還講究些臉面,那些中級三十來歲的司庫則是赤裸裸的無恥著,范閑夜里查到的一名司庫,家中竟是蓄養了十二房小妾而那些年不過二十的小妾是怎么來的誰能說的清楚只知道年年都有工人鬧事,至于告狀的更是不計其數,只是內庫特殊,往往這些告狀的苦主根本出不了內庫,就算僥幸到了蘇州城的,也總被朝廷糊弄下來。
得罪良民事小,得罪司庫事大,這是江南路官員們的共識。
于是當新一任的內庫轉運司正使,欽差大人范閑到了閩北衙門之后,那些對司庫們懷著刻骨仇恨的下層工人與百姓,再也沒有去擊鼓鳴冤,而是冷漠看著衙門處的大門,眼眸里閃過一絲陰火。
火光一現,鞭炮之聲大作,紅屑漫天飛舞之中,閩北內庫轉運司衙門的正門緩緩拉開,數十名官員身著正服,在微薰的氣味中魚貫而入,分列兩行,對著正中間的那位年青官員恭敬行禮。
出圣旨,請明劍,亮明欽差身份,言清管事章程,范閑看著堂下的這些下屬們,將雙手一捺,說道“坐吧。”
“謝大人賜座。”內庫眾官員整理衣衫坐下,衙內座椅不夠,所以一些下級的官員都站在了后側,眾人看著小范大人面上的溫和笑容,心頭微定,而且也沒有看見監察院那些如狼似虎的京都本官,本來略有些警惕的大腦,頓時放松了下來。
范閑瞇著眼往下方看,很容易地便在眾官之中,找到自己開山震虎的對象。
約摸五六人下,有三人面色黝黑,穿著常服,腰間腰帶系的緊緊的,極為恭謹地坐在那處。這三人明顯沒有官職在身,卻坐在了眾官之中,而且一看模樣,就是經常出入工坊的人物,便顯得有些刺眼。
范閑尤其眼尖,從對方那貌似恭謹之中,看出了一絲漫不在乎與對自己的輕屑。那是一種極有底氣的神態流露他微微一笑,沉篤陰狠如他,當然不會被對方的神態所激怒,只是對方既然被長公主養了這么多年,自己要完全控制住內庫,不得已也得敲敲他們。
先把那三人拋開,與諸位官員講說了一番朝廷的意思,又與坐在自己最右手方的軍方代表閑聊了兩句,這位軍中官員乃是葉家遠親,雖然葉家如今似乎被陛下逼到了二皇子一邊,但是由于葉靈兒這個奇妙人物的存在,范閑與葉家的關系還算過的去,所以那位葉家將領對范閑也是格外尊敬,想必是京中家門曾經有過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