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年輕箭手在射殺三石大師之時,顯得那般冷酷無情,此時卻不敢直視長公主的雙眼,起身后,規規矩矩地站在了一旁。
“三石真是可惜了。”長公主惋惜無比嘆息道“不聽本宮的話,非要效匹夫之勇,在如今這時節,怎能讓陛下對咱們動疑一切都沒有準備好,如今不是動手的時機,像這樣不聽話的人,只好讓他去了。”
年輕箭手依然沉默著一言不發,知道對于這些大事,應該是長輩們關心的問題,自己只需要執行就好。
長公主看了他一眼,微笑說道“你不能隨燕都督在北方征戰,可有怨言”
年輕箭手笑著說道“父親在北邊也只是成日喝酒,哪里有京里來的刺激。”
又略說了兩句,長公主便讓他出了書房。
這座府邸無名無姓,沒有人知道長公主偶爾會來到這里。她最喜歡自己一個人坐在這個書房里想些事情,往往都會將自己想的癡了起來。
君山會她的唇角泛起一絲自嘲的笑容,在自己還小的時候,自己組君山會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替慶國做些事情,是想自己可以幫皇帝哥哥做些皇帝哥哥不方便做的事情,比如殺殺哪位大臣,搶搶誰家的家產。
雖然皇帝哥哥一直不知道君山會的存在,可是這君山會在暗中可是幫了他不少的忙,比如與北齊間的戰事,比如對東夷城的暗中影響。
只是這事情什么時候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君山會的宗旨竟然在自己的手中發生了一個天大的變化
長公主的臉上閃過一絲凄楚,想到了遠在江南的范閑,想到了內庫,想到了監察院,想到了皇帝這兩年來所表現出的疑忌與傾向我贈君明珠,君賜我何物
她閉了雙眼,復又睜開雙眼,眼中已然回復平靜,微笑想著,既然君不容我,自己總要愛惜一下自己,為此付出一些代價,也不是不可以的,袁先生說的話,確實有他的道理。
還是那片山林,除了有淡淡的血腥味道之外,已經找不到半點先前曾經有過一場狙殺的痕跡,軍方處理現場的水平,看來并不比監察院要差。
所有的人都已經撤走了,那名被燕小乙兒子留下來負責處理后事的丁寒最后一個離開山林。
很奇怪的,他離開之后不久,又悄無聲息地轉回了林中,在一堆泥屑之下,找到一根自己先前故意遮留下來的斷箭,小心翼翼地揣入了懷中。
接著,他又往手上吐了兩口唾沫,開始很辛苦地挖起地來,不知道挖了多久,終于挖到了很深的地方,挖出那幾具已經被燒的不成形狀的尸首,確認了三石的尸首,他從靴中抽出匕首,插入了尸首的頸骨處,十分細致地將三石大師的頭顱砍了下來。
重新填土,灑葉,布青蘚,確認沒有一點問題之后,這名叫做丁寒的人物,才滿足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山林。
他不用進京都,因為他要去的地方本來就在京都外面。
陳園后山,后門,木拱門,老仆人。
老仆人從他手中接過一個盒子,一個包裹,丁寒無聲行了一禮,開始回營。
在一個陰寒的房間之中,陳萍萍坐在輪椅上,微笑看著布上的那個焦黑人頭,問道“你說都燒成這樣了,陛下還能不能認出來是三石那個蠢貨”
老仆人呵呵笑著,說不出來什么,只是看著老爺似乎有些高興,他也跟著高興。
陳萍萍又從盒子里取出那枝斷箭,瞇著眼睛看了半天后,忽然尖著聲音說道“三石是蠢貨,你說長公主是不是也是蠢貨用誰不好,用燕小乙的兒子,固然是可以把燕小乙綁的更緊些但也容易敗露不是”
很明顯,這位監察院的院長大人,對于年輕一代的陰謀水準有些看不上眼。
他用枯瘦的雙手輕輕撫磨著膝上的羊毛毯子,搖頭說道“這世上總有些人,以為有些事情是永遠沒有人知道的比如,那個狗屁不是的君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