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這一幕,雖然也讓范閑和皇帝之間可能會出現一些縫隙,但四顧劍還是比較仁慈地多給了范閑一些時間去做準備。
想到這位瘦弱的大宗師在臨死前布下這么多暗手,范閑不禁嘆了口氣,又想到苦荷死前在西涼和京都布下的暗手,這才知道,宗師之境界,不僅在于武道修為,而在于人心世事,無一不是妙心玄念。
范閑低頭沉默片刻,又看了下方的禮部侍郎一眼,微微點了點頭,然后輕輕握住了云之瀾的手。
云之瀾微微皺眉。
“笑一下,既然是演戲,就要演的漂亮一些,我們以后就是伙伴了,就像我大慶朝廷與你們東夷城一樣。”
范閑沒有看他,而是微笑著將云之瀾的手舉了起來。
第二代劍廬主人與不知道第幾代東夷城主的手緊緊地相握,在四顧劍的黑棺之前,在無數觀眾的眼前。
開廬儀式并不繁復,然而卻自有一種神圣感覺在。范閑自己沒有神圣地對劍的信仰,但是當他輕輕地推開草廬緊閉的門后,他發現劍廬弟子們對自己的態度隱隱發生著轉變,那種恭謹與合作,開始有了些發自內心的意思,即便是王十三郎也不例外。
一應事畢,范閑回到了南慶使團,與禮部侍郎進入了一間安靜的房間。這一次只是開廬儀式以及第二次談判,雖然談判進行的極為順利,但終究還是最后的合并關口,所以慶國方面派來的官員最高級別的除了范閑,就是這位侍郎。
如果真是要宣告天下,東夷城歸于南慶,只怕不止禮部尚書,或許連皇帝陛下都很有興趣親自前來,接受地圖,享受曾是異國子民的萬千東夷百姓跪拜。
禮部侍郎看著小范大人沉思無語,半晌后和聲說道“小公爺,不要太過煩心,東夷城方面想的是什么,我們心知肚明,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話雖是如此說,但總有些不妥當。”范閑嘆了口氣,溫和說道“還得麻煩大人趕緊寫個折子,送回京都,必要讓陛下第一時間知曉此事。”
他忍不住煩惱說道“今天若不是忽然被逼住了,依理論,怎么也要有旨意才敢接手。”
“東夷城的人還是有些心不甘。”侍郎搖頭說道“不過陛下圣明,定能一眼看出這些人的挑拔。”
范閑笑了笑,知道這位侍郎大人看出自己的煩憂,只是對方卻并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想法。他當然不會說破,皺眉說道“看樣子,我還得回京一次。”
“眼下談判雖然順利,但東夷城方面的抵觸情緒依然很強。”禮部侍郎眼珠一轉,說道“若無小公爺坐鎮,只怕事情有變。來之前陛下嚴旨,必須一鼓作氣,將此事做成,我看公爺還是繼續在此坐鎮,這些具體事由,就由下官回京向朝廷稟報好了。”
范閑等的就是這句話,思忖片刻后才點了點頭,又道“辛苦大人了。”
范閑的心上壓著一塊石頭,他知道劍廬主人的身份,并不會讓皇帝老子馬上弱了對自己的信任,只是這些年里,自己有很多做的比較過頭的事情,都是在從那份信任中挖肉吃,誰知道哪一天,這塊肉就會被自己吃光了。
四顧劍這一手就是防著范閑將來會轉手把東夷城賣了他先把東夷城賣給范閑再說。寧贈范閑,不贈慶帝,如果四顧劍賭輸了,也不過就是這樣一個結局,而范閑和皇帝再如何鬧騰,又關死了的四顧劍什么事兒
范閑再一次來到了東夷城外的海濱,他瞇著眼睛,坐在青石之上,看著緩緩起伏的白色海浪,似乎在里面看到了四顧劍那雙冷漠而沒有感情的雙眼。
“都在把我往那條路上逼,你有沒有想過,我會很辛苦的。”范閑看著浪花里的四顧劍問道。
四顧劍似乎回答了一句話“我應該愛你以及慶人嗎”
范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