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余光淡淡瞥著言冰云的臉部表情,范閑的心里閃過一絲極為濃烈的失望情緒,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深受母親影響的陳萍萍和自己之外,沒有人能夠接受這一些,甚至連遠在澹州的父親,只怕也難以接受這些,父親只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所以才會與慶國朝廷漸漸離心罷了。
言冰云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范閑,馬上便要下決定,為了大慶朝的根本利益,為了他這一生來的生命奮斗目標,他不能容許范閑帶著太多的秘密,太多的力量投到異國的敵人懷中,可是如果真的要動手將他送入宮中,言冰云知道今日范閑必死。
范閑似乎也并不著急,只是等待著言冰云的決定。便在這個時候,一道有些疲憊,有些蒼老,有些淡然的聲音,在假山陰影之中響了起來“這么夜了,有什么好說的了,讓那些婆子們聽了閑話,有甚好的”
言冰云身子一僵,聽出了說話的是父親大人,他異常艱難地轉過身來,袖中的雙拳握的極緊,沉默半晌,心知父親是在提醒自己一些事情,若此時讓旁人知曉了范閑躲在自己府上,那自己便不得不下殺手,而父親偏在自己下決定的時刻出聲,自然是給自己最強力的警告。
若沒有言若海出手幫助,重傷之后經脈盡亂的范閑,怎么可能躲進假山里的密室中,身上怎么可能被包扎好,身旁怎么可能有食物和清水
言冰云清楚,父親大人看似溫和平常的話語,是在用父子之情威脅自己。若自己真的決定對范閑不利,那么這個家只怕也就將從此敗了。
范閑平靜地看著黑暗中的言若海,看著這位四處的老大人,困難地牽唇笑了笑,低聲說道“這就不說了,您先回吧。”
接著,他對言冰云冷漠說道“我說的話,你自是聽不進耳的。院里甲閣里有幾封我從靖王府上取回來的卷宗,這些天得空的時候,你去看看。”
這話淡淡然地出口,范閑竟似是看死了言冰云不會對自己出手。言冰云沉默地靜立許久,雙眼緊緊閉著,最終離開了假山,向著自己的宅院行去,他這個安靜離開的決定,只怕已經摧毀了他心中某些執念,讓他的背影都顯得有些蕭索起來。
“假山這邊沒有什么人會來,放心吧。”言若海走到了假山之下,溫和笑道“您先前關于院子的說話極是,希望他能聽懂一些。”
范閑微微一笑應道“不如老先生身教,用自己的腦袋保我的腦袋一切為了慶國,言冰云終究還是舍不得用您的生死去證明自己的這個信條,既然什么都是有價的,想必他會慢慢想清楚。”
整個京都,除了言氏父子外,沒有任何人知曉范閑的下落,京都里的索緝工作仍然在如火如荼一般地進行著,沒有絲毫放松,無數街巷民宅都被翻了一個遍,然而令慶國朝廷感到異常詭異的是,身受重傷,無法行動的范閑,卻像一個游魂一樣,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之中。
監察院也在配合朝廷的意旨,進行著各方面的情報梳理工作,亦是一無所得,而此次追緝主要是由軍方和內廷為主,監察院只是配合,所以事務相應并不如何繁忙,如今的監察院院長言冰云,也并不像葉重和姚太監那般忙碌緊張地無法入睡,相反,天河大道上那座方正的陰森建筑里多了很多他認真讀書的畫面。
言冰云那夜聽了范閑的話,開始認真地去讀那些被藏在甲閣里的書信以及卷宗,他認真的看了三天三夜才看完,才知道原來這是當年葉輕眉寫給陛下的折子和書信,上面十分系統地講述了很多關于慶國將來的設想,然而這些設想實在是太過大膽,不,應該說是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