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沐鐵離開之后,范閑看著那卷案宗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陷入了沉思,上面記載的都是崔氏這些年來的行賄對象,時間,緣由,朝中這些京官大部分都有瓜葛,偏生沒有二皇子那派的痕跡,這讓他感覺很頭痛,明明心里的直覺告訴他有問題,但卻無法從這些繁紛的信息中,找到真正有用的東西。
范閑其實很清楚,自己的長項在于刺殺,握權,造勢——說到底,表面的溫柔之下,他有的只是一顆刺客鋒將的心,而并不是一位善于御下,揉捏人心的皇者,也不是一位長于分析情報,判斷方略的謀士——知其所短,用其所長,范閑是這樣用人,也是這樣分析自己的。
想到在北齊上京城里的那次縝密計劃,他不由嘆了一口氣,開始想念起那位看似滑稽,實則幫自己出了不少主意的王啟年。當然,那個計劃的真正操盤手,是言冰云,范閑也本打算回京之后,將他一直捆在自己的腰帶上,誰知道院里竟然讓言冰云去了四處,而讓自己兼管一處,想從官面上來壓榨小言公子的智力謀略,已經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大寶,發現大舅哥正對著一碗雜醬面發起最后的猛攻,不由笑了笑,拿起蒸屜里沒了肉餡的白面包子皮,伸到他碗里胡亂抹了些肉醬,然后極快地塞進嘴中,大口大口地嚼了起來。
大寶一愣,發現有只手從自己的碗里蜻蜓點水而過,半天才反應過來,緩緩抬頭看了一眼滿臉得意的范閑,有些幽怨地搖了搖頭,又低下了頭開始吃面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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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風館外面的雨還在嘩嘩地下著,雨勢極大,落地之后綻成無數團雨霧,漸漸迷離了人們的眼睛,將街道四周的建筑都朦朧了起來。一股子寒意隨著雨點,降落在京都里,刮拂在新風館門口的那一行人身上,想從他們的脖頸處鉆進去,借人取暖。
范閑將一襲風褸披在了大寶的身上,很細心地系好他脖子上的系扣,確認寒風不會灌進去,這才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閑閑要去做些事,大寶先回府去找婉兒玩好不好?”
大寶正在嚼著蘋果,含糊不清地點點頭說道:“妹妹太兇……我……范……小胖玩。”
范閑明白他的意思,哈哈笑了起來,心里想著,如果這天下的官員臣子行商販夫妓女詩人,都能有大寶這樣一顆簡單平和的心,或許自己的生活會要簡單輕松許多吧?
小心地交待了藤子京幾句,范府的馬車就接著舅少爺回了府。鄧子越看了范閑一眼,沉聲問道:“大人,這時候去哪里?”
“去言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