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公公跪的膝蓋生痛,心里早已經將這個多管閑事的御史罵了無數遍,聽到問話后驟作恍然大悟狀:“想起來了,去年送圣旨去范府的時候,曾經見過小范大人一面,不過當時是傳旨,所以是進門即走,如果這算見過……也只有這一面。”
戴公公接著嚎哭著賭天發誓道:“萬歲爺啊,老奴真的只見過小范大人這一面,如果我還見過他,讓我腸穿肚爛,不得好死,下輩子還做公公。”
這誓發的夠毒,陛下怒罵道:“說的什么狗屁話!”
賴御史卻是眉間微有憂色,說道:“行賄之事,也不見得雙方一定要見面……戴公公,本官問你,你是否有位遠房侄兒叫戴震,在燈市口檢蔬司做個小官?”
戴公公不敢隱瞞,點了點頭。
賴御史正色稟道:“陛下,那位戴震便是位貪……”他將監察院一處查案的事情全數說了一遍,然后雙眼盯著范閑,冷冷說道:“敢請教范提司,這位戴震如今又在何處?”
范閑想了一會兒之后,回答道:“此案已結,這名叫戴震的小官吐出贓銀后,已經奪職,如今的去向,本官卻是不知。”
賴御史冷冷說道:“好一個不知,明明是你受了戴公公賄賂,私法犯官,那戴震在檢蔬司六年,不知道貪了多少宮的銀子,提司大人一句不知,一個奪職,只是收了些許銀子便將他放走,真不知道這其中有何等樣的玄妙。”
范閑不慌不忙,有條不紊地應道:“院中查實,戴震六年里一共貪了四百七十二兩銀子,依慶律第三則之規定,數目在五百兩以下者,奪職返銀,加處罰金,并不需要移送刑部。此案審結,戴震除官,罰銀千兩,不知道賴御史以為本官如此處治有何不妥,有何玄妙?”
戴震的案子是監察院查的,至于他到底貪了多少,還不是范閑的一句話。
賴御史氣急反笑道:“四百七十二兩?范提司莫不是欺瞞這朝中百官沒長眼睛吧?”
這話就說的極重了,范閑卻反而笑了起來:“當然,戴震經手還貪了些青菜瓜果之類,依例也應該折算成現銀,如此說來,的確是院中辦事不夠細致,賴御史提點的有理,本官在此謝過。”
賴御史見他一味胡攪瞞纏,大怒喝道:“豈有此理!那戴震這六年里少說也貪了四千兩銀子!民怨沸騰至極,范提司一力為其瞞護,究竟意欲何為!”
朝堂上一片安靜,只聽得到這位御史大夫怒意充盈的逼問。
范閑緩緩抬起頭來,用微寒的目光看了這位御史大夫一眼,往前輕輕踏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