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已有魚肚白,庭院里晨風微拂,光線卻依然極暗,假山旁邊的那人一身粗布衣衫,腰間隨隨便便插著一把鐵釬子,臉上蒙著一塊黑布,卻像是和四周的景致建筑融為了一體,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甚至連存在感都顯得極為縹緲,只怕就算有下人從他的身邊走過去,都不會發現他。
范閑看著面前這位與自己朝夕相處了十六年的親人,一想到這么久沒見了,心里竟是說不出什么感覺,恨不得把他揍一頓……卻肯定打不過對方,要撲上去哭一場?五竹叔可不是個愛煽情的人。
于是乎他只好搖搖頭,強行抑下心中的喜悅,走了過去,然后發現五竹叔的手里正拿著一把小刀,不停地雕著什么東西,走的近了些,才發現是在削木片。
“幸虧不是雕女人像……不然我會以為你變成了盲探花,那個無惡的李尋歡。”庭院里一片安靜,范閑忍著笑說道:“那我會吐出來的。”
五竹很令人意外地點了點頭,說道:“李尋歡這個人確實很無恥。”
這下輪到范閑愣了,半晌后才說道:“你知道李尋歡?”
五竹將木片和小刀放回袖中,冷漠說道:“小姐講過這個故事,而且她最討厭這個男主角。”
范閑笑了起來,說道:“看來我和我老媽還真像。”
……
……
片刻之后,二人已經出現在了范府三間書房里最隱秘的那間,四周雖然沒有什么機關,但沒有范閑的允許,根本沒有人能靠近這間書房,連范尚書都默認了這個規矩。
“說說吧,這半年都干什么去了。”毫無疑問,范閑對于五竹這些日子的失蹤非常感興趣,雖然從那塊小木片上已經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但像這么驚天的八卦消息,總要從當事人的嘴里聽到,才會顯得格外刺激。此時他似乎早已忘記了自己體內像小老鼠一樣瞎竄的真氣,也忘了自己似乎應該首先問下叔,自己該怎么保命,而是直直盯著五竹的雙眼。
他還給自己倒了一杯昨夜的殘茶,自然沒有五竹的份,因為五竹不喝茶。
“我去了一趟北邊。”五竹想了想,似乎是在確認自己的行程,“然后,我去了一趟南邊。”
范閑很習慣自己叔叔這種很異于常人的思維,并不怎么惱火于這個回答的無聊,而是耐心問道:“去北邊做什么?去南邊又做什么?”
“我去北邊找苦荷。”五竹說的很平靜,并不以為這件事情如果傳開來,會嚇死多少人,“打了一架,然后去南邊,去找一個人。”
范閑呵呵笑了起來,一代宗師苦荷受了傷,自然是面前的瞎子叔使的好手段,旋即想到一個問題,皺眉關心問道:“你沒事吧。”
五竹微微側頭,看著自己的左肩:“這里傷了,已經好了。”
依舊言簡意賅,范閑卻能體會到其中的兇險,他與海棠交過手,更能真切地感受到海棠的光頭師傅,那位天底下最頂尖的四大宗師之一的實力,應該是何等樣的恐怖,五竹叔雖然牛氣烘烘,但讓對方受了傷,自己難免也要付出些代價,只要現在好了就行。
“為什么要去動手呢?”范閑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