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不愿在京中呆著。”范閑很直接地說道:“而且堂堂親王降秩使用,也是不合規矩,最關鍵的是,皇宮乃是慶國心臟,不得不慎。”
這話很直接,甚至有些過界了,但皇帝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只是冷冷說道:“不愿意?世事不如意者,十之**,他不愿留在京中,難道就舍得看著我這做父親的孤守京都?范閑,你這個說客實在是沒有什么水平。”
范閑面色一窘,知道大皇子去范府拜訪自己的事情,沒有瞞過皇帝。
“不要和老二鬧了,如果他安份下來。”皇帝閉著眼睛,將前段時間京都里的事情結了個尾巴。
“是。”范閑點點頭,他要達到的目的都已經達到,還鬧什么呢?
“這次懸空廟之事,你有大功。”皇帝忽然幽幽說道:“不過你身為監察院提司,居然讓刺客混入了京都,事發之前,二處一些風聲都沒有查到,這是你的失職,兩相抵銷,朕只好賞你那些沒用的物事,你不要有怨懟之心。”
“臣不敢。”范閑認真回道:“本就是臣失職……至于受傷一事,也是臣學藝不精,才被那名白衣劍客所傷。”
皇帝忽然感興趣問道:“那劍客……一直沒查出來是誰,你與他交手過,能不能猜到些什么?”
……
……
亭外忽然起了一陣寒風,范閑的后背一下子麻了起來,竟是一滴汗從頸子那里流了下來,沿著內衣的里子往下淌著。他不知道皇帝這一問的真實目的是什么,但卻覺得自己如果一個不慎,就會前番盡輸。
白衣劍客是影子,不管陳萍萍是基于什么原因做了這個局,在與自己通氣之前,當然不會把真相告訴皇帝。但如果皇帝隱約猜到此事,自己該怎么回答?如果說自己不知道,會不會動搖自己好不容易在皇帝心中豎立起來的地位?
只是一剎那的驚愕,范閑極好地掩飾了過去,驚疑道:“陛下不是說,那白衣劍客是四顧劍的弟弟?”
皇帝冷笑道:“當年東夷城爭城大亂,四顧劍劍下無情,將自己家里人不知道殺了多少,傳說逃出去了一個兄弟……朕是用猜的,當日高樓之上,那煌日一劍,如果不是四顧劍的劍意,朕的眼睛怕是要瞎了。”
范閑心頭稍安,知道自己賭對了,微笑著說道:“可惜了,如果能握著實據……來年借此名義對東夷城出兵,臣這傷也算值得。”
這話搔中了皇帝的癢處,這皇帝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無恥的搞法,笑道:“四顧劍被費介治好之后,就再也沒當過白癡,怎么可能認這個帳?首先便是不承認在世上還有個弟弟活著,接著便是送上國書,對朕遇刺一事表示震驚與慰問,對刺客的窮兇極惡表示難以置信……”
中年人自顧自說著,卻發現沒有人響應自己難得的幽默,回過頭一看,發現范閑正很認真地看著自己,亭外那個小太監更是半佝著身子,不敢發聲。
看著這一幕,他的心底不禁嘆了一口氣,想著這么多年過去了,敢像她一樣沒上沒下與自己鬧騰的人……果然是再也沒有了。
皇帝心緒有些黯然,緩緩開口問道:“范閑……當日樓上,為何你先救平兒?”
范閑坐于輪椅中請罪,沉默許久之后才應道:“當時情形,若臣至陛下身邊,也只擋得住前面那一劍,顧不得身后那一刀……三殿下卻危險。”
“噢?”皇帝自嘲一笑道:“莫非朕的命還不如平兒的命值錢?”
范閑自苦一笑,再次請罪:“臣罪該萬死,當時情勢緊張,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待你沖到朕身前時……先機已失,難道你就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