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坊罷工?這是自慶國收運內庫之后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情!其實范閑并沒有殺人,用的手段還不如長公主當年血腥,但問題在于,范閑發出三日令,手頭又擁有長公主不曾擁有的密諜力量,再堵住了司庫們轉移家產的謀圖,等若是實實在在地準備吞掉司庫們這些年來苛扣的銀錢。
銀錢是什么?銀錢就是絕大部分世人的命,所以司庫們就敢用罷工這樣的驚天之舉來和范閑拼命!
范閑只是略怔了怔,馬上就醒了過來,唇角浮起淡淡笑意,其實他驚的不是司庫們反應激烈如斯,他只是想著,原來這個世界也有工潮……
“大人,怎么辦?要不然先收回三日令?”馬楷滿臉企盼地說道,他是很不贊同范閑出三日令的,如今司庫們真的罷工了,內庫三大坊一日停工,朝廷便要損失多少銀子?這么大的罪過,誰擔的起?就算你范閑家世異于常人,不怕世人物議,但是……陛下也不會輕饒了你!
出乎馬楷與眾官員的意料,范閑輕撫頭上光滑發絲,活動了一下脖頸,臉上露出一絲隱隱興奮:“果然沒讓本官失望,弄了個大動靜出來……如此也好,待本官趕上前去,殺他們個干干……凈啊凈!”
“啊?”
眾官員傻立細雨之中,衙門木梁上一雙燕子輕輕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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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雨水之中,范閑穿著黑色的監察院蓮衣,領著轉運司大小官員,合計二十余人,匆匆趕到了第一個喊出罷工的甲坊某處大坊外。眾官員站在坊外,發現聽不到火爐滋滋作響的聲音,坊上也沒有黑煙冒出,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眾人忍不住都將目光投射到范閑的身上,心想這種沉默的抗議,大人究竟準備如何處理?
沒有人知道,跟隨范閑下江南的啟年小組、六處劍手已經披著雨衣,沉默地來到了離大坊不遠處等待著命令。
而在更遠處,葉參將沉著一張臉,緊握著拳頭,心中忐忑地與身旁的蘇文茂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心思卻全在今日罷工的大坊之中,在二人的身后,一營刀槍在手的官兵正等待著。
甲坊罷工的人們都聚集在這間大坊之中,坊內猶有昨夜殘留的熱氣,這里是負責煉制玻璃的所在。
范閑踏著穩定的步伐走入坊內,抬頭看了一眼高高的坊頂,贊嘆說道:“防雨做的不錯。”
工人們三三兩兩的縮在最后方,臉上掛滿了驚恐,這些下層的工人自然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忽然停工,看著新近來到的欽差大人,心里害怕萬分。
而在工坊前方,十幾名穿著青色衣衫的司庫,強自鎮定對范閑行了一禮。
“為什么沒有開工?”
“好教大人知曉。”身后還帶傷的甲坊蕭主事,用帶著怨恨的眼光看了范閑一眼,“昨天夜里雨水太大,將爐子澆熄了,沖壞了模具,所以沒有辦法開工。”
主事與司庫不是蠢貨,當然知道不能明著說罷工,不然萬一范閑真的發了瘋,提刀將自己這些人全殺了,他道理上也說的過去,所以只能找些理由,但實際上還是以罷工對對方進行威脅。
這,或許便是所謂談判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