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繼續說道:“我有監察院與戶部幫忙,都沒有查覺到這幾十筆銀錢的走向,而且那筆銀錢雖然數目巨大,但放在太平錢莊這個天下第一銀號中,也不是特別打眼,我想東夷城方面一定沒有注意到。”
海棠有些難以相信地搖了搖頭,說道:“等等,你是說……這筆銀子是兩年前,陛下開始往江南移轉?這怎么可能?我是去年九月間才知道的此事,而且上京城里一直沒有風聲。”
“不錯。”范閑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欣賞與警惕,“我是你與我交了底,才重新去查線頭,結果什么都沒有查清楚,只是隱隱查到,那幾十筆銀子進入太平錢莊的時間,就在兩年前。”
“兩年前?”海棠皺眉道:“你不過剛入京都不久,陛下怎么能猜到兩年后你會執掌內庫,他怎么能知道兩年后會與你攜手,大口吞下內庫的行銷權?”
范閑自嘲說道:“那時候我只是司南伯府一名藉藉無名的私生子。”
他幽幽嘆息道:“可能是牛欄街的事情,讓你那位小皇帝確認了長公主想殺死我,而且從各方面的情報判斷出,我會接掌慶國內庫……至于后面的事情,或許只是他的分析罷了,既然我與長公主之間無法協調,那么我肯定需要斬掉長公主的臂膀,崔家?明家?難怪去年末時,我們雙方收拾崔家會如此順暢。”
范閑皺著眉頭說道:“可是你家皇帝……怎么可能猜到我會用這招對付明家?如果要說是算計到了這點,我只能贈他一句話。”
海棠也還沒有從震驚中擺脫出來,她實在沒有想到,與自己從小一道長大,經常對自己小師姑小師姑喊著的那位少年皇帝,竟然會如此深謀遠慮,遠在兩年之前就開始布局應和范閑,或者是有可能出現的變數。
聽著范閑說話,她下意識問道:“什么話?”
“似貴主之多智,實近妖也。”
范閑柔聲說道:“兩年前便開始籌劃,世態的發展竟和他的猜想沒有太大的偏差,就算我朝陛下決定整肅內庫用的不是我,不是這個你們北齊足可信任的我……只怕他依然有辦法將這些銀子換個面目,參與到此次內庫的開門招標之中。”
直到今時今日,范閑才有些郁悶地承認,自己確實小看了北方那位年輕君王,對于內庫這個天下最光彩奪目的金雞,由于慶國看守的極嚴,各國都沒有什么辦法,竊取工藝這種事情做了十幾年,都沒有成功……誰料到北齊皇帝竟然別出機杼,玩了這么一招!
對于北齊皇帝來說,既然當小偷,偷不到你家的寶貝,當強盜,打不贏你家的護衛,那我便搖身一變,變成一個沒有名字的資本商人,摻和到你家賣寶貝的過程中來,雖不能掙得頭啖湯,卻也不止吃些殘食——只不過在這個天下之局的安排中,后來出現了范閑這個令北齊人驚喜的變數,所以北齊皇帝愈發慷慨與沉穩起來。
范閑嘆息著,這天底下多的是聰明絕頂,老謀深算之人,相比之下,自己這個國際主義者,還真帶著太多的理想主義味道。
……
……
“你生氣了?”海棠看著他的臉色,試探著問道。
范閑微笑著搖搖頭:“如果這件事情,你家皇帝一直瞞著我,我當然會生氣,不過如今他必須與我配合,我有什么好氣的。如今等若是他將這些錢全部當作了人質,交到了我的手里,這……足以換取我對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