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太后與太子發話,胡大學士低頭再道:“東山之事,疑點重重。若澹泊公已然歸京,則應傳其入宮,當面呈上所謂遺詔。謀逆一事,當三司會審,豈可以軍方情報草率定奪?陛下生死乃天下大事,直至今日,未見龍體,未聞虎衛回報,監察院一片混亂……”
這位慶國文官首領的話語越來越快,竟是連太后冷聲駁斥也沒有阻止他的說話。
“臣以為當務之急是知曉東山真相。而能知曉東山真相的……便只有澹泊公一人。”
“遺詔是真是假,總須看。”
“澹泊公是否該千刀萬剮,則須擒住再論。”
“故臣以為,捉拿澹泊公歸案,方是首要之事,懇請太后明裁。”
……
……
殿上沉默許久,太后才鐵青著臉,看著胡大學士連道三聲:“好!好!好!……好你個殺胡!”
殺胡乃是慶國皇帝陛下當年給這位胡大學士取的匪號,賞其剛正清明之心,今日殿上情勢兇險,這位胡大學士于長久沉默之后,忽發錚錚之音,竟是當著太后與太子的面,寸步不讓,字字句句直刺隱情!
太后的眼睛緩緩瞇了起來,寒光漸彌。然而太子的面色卻依然如往常一般平靜,眼睛往下方掃了掃。
太子在朝中自然有自己的親信,雖然因為長公主的手段,那些大臣們常年在太子與二皇子之間搖擺,可在今天這種時刻,依然是奮勇地站了出來。吏部尚書顏行書望著胡大學士冷然說道:“先前太后娘娘已下旨剝了范閑爵位,下令抄了范家,大學士依然稱其為澹泊公未免有些不合適。范閑乃謀逆大罪,二位大學士,今日念念不忘為其辯駁,不知這背后可有甚不可告人的秘密。”
舒蕪此時在門口,吃驚而欣慰地看著跪在龍椅下的胡大學士。
胡大學士看也沒有看尚書大人一眼,輕蔑說道:“臣乃慶國之臣,陛下之臣,臣乃門下中書首領學士,奉旨處理國事,陛下若有遺詔,臣便要看,有何不可告人?”
此時龍椅下方那一排三位皇子的心情各自復雜,二皇子在心頭嘲諷著祖母與太子殿下,心想事關椅子,你們非得要走光明正大的道路,難怪會惹出這么多麻煩。大皇子卻是一臉沉默中,暗中盤算著二位大學士所說的遺詔,究竟是真是假。
只有年紀最小的三皇子,微微低頭,感受著小腿處傳來的硬硬感覺,心頭有些發寒,心想呆會兒若真的一大幫子侍衛沖了進來……自己該怎么做?當然不有任由太子哥哥把這些老大臣都殺光了!
高立于龍椅之旁的太子,冷冷地看著下方跪著的胡大學士,心情十分復雜,心想姑母的判斷果然沒錯,慶國兩只臂膀里,除了軍方那一只,文臣這一只從來都有自己的大腦。這大腦是皇帝陛下允許他們有的,而此時,這大腦卻開始對太子的登基道路帶來無限麻煩。
“兩位大學士都站出來了……”太子在心中淡淡自嘲想著,然后冷漠開口說道:“身為臣子,卻偽稱遺詔,胡大學士,你也自去反省一下。”
話語一落,另有太監侍衛上前,扶住了胡大學士的兩邊。一瞬間,太極殿內頓時充斥著一種惶恐的氣氛,門下中書兩位大學士反對太子登基!兩位大學士都要被索拿入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