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是說,大皇子心知肚明范閑想要什么,只是請王妃來看看范閑究竟手里有多少牌,可以做多少事。被戮破偽裝,王妃也只是笑了笑,然后說道:“澹泊公如今越來越有信心了,當此京都危局,還能如此談笑風生。”
范閑沉默片刻后說道:“我確實有信心,只要葉秦二家的軍隊來不及進京……于我而言,這座京都只不過是座空城罷了。”
是的,全天下最厲害的人物都被光彩奪目的慶帝吸引到了大東山。而如今的范閑,雖傷勢未愈,但心性與信心卻已經成長到了重生后最巔峰的狀態。
王妃忽然一頓說道:
“我有些好奇,昨天夜里,澹泊公聯絡群臣于今日殿上起事……此時的皇宮中只怕是血雨腥風,陰森至極的景象。”
她盯著范閑的眼睛:“那幾位年高德劭的大臣,是因為您而站到了太后的對立面,也許他們將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而您卻這樣安靜地旁觀,不知道這究竟是冷靜還是冷血?”
王妃笑的很柔和:“有時候不得不佩服您,生生挑得無數人替您出頭,去灑熱血,去拋頭顱,為您謀求利益……如果那些大臣想通透了這點,在臨死的那刻,會不會大呼上當?”
話語至此,王妃的唇角帶著一絲譏嘲,在她看來,范閑此舉是將太子逼到了一個極為難堪和恐怖的地步,范閑選擇在登基前夜串連此事,便是沒有給所有人反應的機會,太子如果殺大臣,自然陷自己無義之中。而那些大臣們,等若是在用自己的頭顱,為范閑呼喊。
范閑的臉漸漸平靜了起來。今天太極殿太子登基被阻,確實是他在梧州岳丈的幫助下,挑動著二位大學士所為,至于此事的風險,他不是沒有想過。從某種角度上說,他是在用太極殿內那些真正勇敢的文臣性命……冒險。
這確實是很冒險,很自私的一種選擇,所以面對著王妃的嘲諷,他沒有反駁什么,而只是緩緩說道:“盜有道,臣亦有道,我以往是個很怕死的人,但最近才想清楚一個道理,死有重于東山,有輕于鴻毛,胡舒二位大學士愿為他們心中的正道而去,這是他們的選擇。”
“重于東山,輕于鴻毛?”王妃重復了一遍這句話,看著范閑的臉有些出神,她隱隱感覺到,這次再見小范大人,這位年輕人表面上還是那般溫和之中混著厲殺心性,但是在根骨中,似乎有些改變正在發生。
可她仍然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公爺要隱于幕后,卻不能勇而突進?”
“突兀現于大殿,出示遺詔,面對內廷高手的圍攻……”范閑有些苦澀的笑了起來:“這樣確實很帥,但似乎得不到很好的效果。”
他斂了笑容,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說道:“在二十天前,在一處高山之巔的草甸上,我學會了一些東西。從今開始,我不懼死,我仍惜生,但如果注定要死亡,我希望能死的有價值一些。”
王妃沉默不語。
范閑閉目半晌后說道:“我不是在拿那些可敬文臣的腦袋冒險,如果現在主事的是長公主,我會選擇另外的方式。但現在太極殿上登基的是太子,并不是老二。”
他睜開眼睛,冷漠說道:“老二多情之下盡冷酷,相反,我對太子殿下還是有些信心的。”
“什么信心?”
“我始終認為,太子是我們幾兄弟里,最溫柔的那個人。”范閑溫柔地笑道:“太后年紀大了,殺心不足,太子……是個好人,所以我不認為今天太極殿上會出現您所預料的流血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