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四顧劍有些愉悅的敘述,范閑笑了笑,眼前似乎浮現出很多年前的那個畫面。
一個流著鼻涕的白癡,蹲在大青樹之下,觀看螞蟻搬家打架,說不定還會解開腰間的系帶,在螞蟻窩上撒一泡尿。四周經過的行人,東夷城內的居民,都知道這個大白癡的身份,從他的身邊經過時,眼中都帶著憐惜與厭惡的神情,卻沒有人肯上前陪他說話。
然后一個瞎子少年仆人牽著一個小女孩兒的手,從遠方來到了東夷城,來到了這棵大青樹之下,發現了這個正神情專注以至于根本不在乎旁邊發生什么的……白癡。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好奇地蹲在這個白癡的身邊,問他:“你在看什么呢?”
白癡很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在看螞蟻。”
小女孩兒喔了一聲,然后也開始陪他看螞蟻,一直看了很久,然后旁邊終于有人看不過去,提醒那位少年仆人,這個白癡是城中某位大人物家的少爺,只不過是個傻子,不要讓你家的小姐和他一起犯傻。
小女孩兒聽到這句話后,也不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我只是覺得,有時候,螞蟻比人要有意思多了。”
很明顯,這句話里面隱含的意思,要比這個小小身軀所呈現的年齡成熟太多。然而樹下的行人市民們并沒有注意到這點,他們只是覺得這不知是誰家的小姐,竟生的這般好看,這般干凈,就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仙女兒一樣,居然和城主家最出名的白癡蹲在一起,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然后那個小姑娘招了招手,一直冷的像塊冰一樣的瞎子少年仆人,也蹲到了兩個人的身邊,雖然他并不想蹲,但是蹲和站對于他來說沒有什么區別,既然她喜歡讓自己蹲,那便蹲吧。
……
……
“那時候我們剛好也是三個人。”四顧劍在繼續他的回憶,撓了撓有些發癢的臉頰,沙啞說道:“就看了半天的螞蟻打架,然后我請他們去我家做客。”
“你家?”
“我那死老爹是以前東夷城的城主,你不知道?”
“噢,聽說過,不過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你那死老爹早就死在你的劍下,我一時沒有想起來。”
“城主府很大,很豪華。”四顧劍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但我住的地方像狗窩,因為我是個白癡,死老爹最討厭我,而且我的媽只是個丫環,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吧?”
“嗯,這種類似的小說,我看過很多了。”范閑點點頭,東夷城內沒有人敢去議論四顧劍的過去,但不代表監察院對這方面沒有研究,他對于四顧劍的身世早就有了一個清楚的了解,知道當年的白癡在城主府內過著怎樣倍受****輕視的日子,只不過他今天才知道,原來四顧劍的親生母親是個丫環,那個丫環只怕很多很多年前就死了。
“你媽和五竹,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認識的朋友。”四顧劍忽然很嚴肅說道:“雖然我住的地方很糟糕,甚至連杯茶都端不出來,但是他們沒有瞧不起我,還是跟我去了。”
“或許因為我當時是白癡的關系,所以我并不認為這樣有什么問題。但很明顯,城主府里很多人認為這有問題,不可能接受兩個來路不明的人住進府中,尤其是和白癡少爺住在一起。所以幾天之后,葉子和五竹就離開了城主府,我也無所謂,反正白天,我都是要出門看螞蟻的,順路也就去她們兩個租的屋子玩耍一番。”
“我是真的第一次知道,您曾經和母親、五竹叔,有過這樣一段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