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距離不算近,算是在整個南村一帶最偏遠的地方,韓烽一路而去,中途不作任何停留。
……昏暗的殘陽在西山腳只剩下最后一撮頭發的時候,整個南村地處在背蔭之處,已經被巨大的陰影遮住。
正午時村子里的安詳,在這“日薄西山”之時再度眺望,便又多出幾分凄涼,連帶著整個村子里的百姓都沒了神氣,一個個早早地將木門關緊,在屋子里休息。
糧食的缺乏導致營養的缺乏,營養的缺乏導致整個人都沒了精神氣兒,在村頭村尾玩鬧的孩子是少見的,甚至看不見幾個孩子,多半都是垂垂暮矣的老者和婦人。
整個南村就像是拄著拐杖蹣跚的老頭兒,三兩步路或許都要走上幾個鐘頭。
南邊的破廟。
破舊的已經不知道原先是供奉的什么神仙,破廟沒有門,準確的說只有半扇殘缺了的木門,另外半扇木門早已經不翼而飛了,或許是被蟲蛀了,朽了,也或許是被哪個村民砍了燒柴去了。
破廟外面是散落了一地的灰塵,指望有人打掃是不可能的了,一片山河破碎之象,兩邊倒是還有幾棵梧桐。
可惜,這在上古神話之中是專門兒棲鳳凰的梧桐樹,此刻也蔫兒了吧唧的耷拉著腦袋,就連葉子也像是沒有精神似的垂著,真是山河破碎風飄絮,梧桐葉下亦傷情。
四下一片凄涼死寂,直到破廟里傳出來的打鬧聲,將這死寂驟然打破。
“俺跟你們說好了,今個這床是我的嘞,一張破床,又不是啥主貴東西,你們跟我搶啥嘞?擱住嘍?”
“搶的就是你個河南腔,唧唧哇哇的作甚?有這能耐你咋不回河南唱你的豫劇去?”
“行了行了,都咋呼啥呀?瞅你們那點兒出息,床?這破廟里誰能找張床?都是狗窩,將就將就得了。”
“就是,有能耐跟鬼子橫去,這會兒就搶個狗窩還了不得了哎!”
“那他們哪兒敢喲,照我看,個個都是門里虎,上了戰場都是灰孫子。”
姜龍照例走到破廟里最舒適的位置,這位置剛好被四處的破墻遮擋,外加上鋪著軟和的稻草,風吹不進來,雨淋不進去,他一直堅信,在破廟沒有破敗之前,這個地方就是專門兒給菩薩住的,就算不是,至少也是個怒目金剛。
可是今天似乎有人不長眼,居然敢躺在自家的位置上。
姜龍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這以奇丑無比的姿勢在自己的床位上拱著的于老依,于老依便嚇了個激靈,連忙從稻草上爬了起來,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
剛才還叫囂著的占位的于老依這下子蔫兒了。
姜龍,東北漢子,長的是五大三粗,一膀子力氣絕不是院子里的任何人可以挑釁的。
在這破廟里,一切似乎回到最原始的狀態,拳頭大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他向來是占用最好的資源,盡管這些資源在外人看來仍舊是一些破爛兒罷了。
此時此刻處在眾人之間,姜龍就像是一個以武力上位的土皇帝,美滋滋的睡在自己的旮旯里時,四周的目光沒有覬覦,只有羨慕和害怕。
有人開始調侃起來,自然不敢是姜龍。
“呦,于姥爺今兒個這是怎么了?不是叫囂者占了最好的床位嗎,怎么又顛兒顛兒的就給人讓出來了?”
“嘿嘿,因為拳頭不夠大唄!”
于老依無法反駁,自認倒霉,只是道:“咦,俺哪兒能想到他龍大爺今的興起,又專門兒跑出來睡了。
俺不跟你們吹牛,俺也不孬,俺從老家一路打出來,見過多少鬼子,打過多少仗,那是啥陣仗,你們這些后生娃娃哪個曉得呦!”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也是不要錢的嘞!
真要說起鬼子,誰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