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秦瑯也知道,李家天子打壓關東士族,其實也壓不了幾年的,歷史上,高宗武則天時代,完成了關隴門閥最后的一記絕殺,將他們徹底打入塵埃,也一度把五姓七家徹底的踩進泥底。
但是,要不了多久,五姓七家最終憑借著科舉制度,完成了逆襲,從唐初五姓七家無一入中樞為相,到后來宰相半數皆是五姓子,從五大士族到后來的八大門閥,幾乎壟斷宰相之位,士族門閥政治,也在中晚唐時走到了巔峰。
這是制度的使然。
天下承平,必然慢慢就是文官士大夫的天下。
而唐朝的科舉制度,造就的正是那些千百年的名門士族的進一步強大,只有到了宋明時代的科舉制度,才使的舊士族難以為繼,而是形成了全新的士大夫階層,不再以家族門閥為特點。
宴會上,一眾軍功新貴們和山東關隴士族等涇渭分明的坐立兩邊,可大家談論的卻都是遼東的土地。
貞觀新制不抑兼并,貴族名門都熱愛土地,喜歡兼并。
只是這些年中原的土地兼并成本越來越高,高昂的土地流轉契稅、地租等都在限制著他們的兼并擴張,可如今遼東出現了這么大一塊蛋糕,誰還能按捺的住?
貴族門閥們有權有勢也不缺錢,但是沒有誰會喜歡把錢存進銀行,或是扔在地窖里發霉,他們更喜歡把工商賺來的錢變成土地,只有土地才讓他們覺得最踏實。
哪怕土地持有的成本越來越高,契稅、地稅、義倉糧、攤丁入畝等,都無法打消他們的這種激情。
不論是新貴還是舊閥,又或是士族高門,哪家不是地主呢?
哪怕如今年年太平豐收,田地里的糧食并不值錢,但所有人看中的都不是土地上表面的那點產出了,他們看中的是土地的根本。地里產出的糧食,只能算是附加的一點可有可無的收益罷了。
土地就跟人一樣重要。
如今貴族名門們除了喜歡搶地,就是買人。到處買奴隸,買奴隸比雇傭工人短期成本高,但遠期收益高,家家都買人。
那些大貴族誰家不是成千上萬的奴隸?
雖然朝廷對于奴隸買賣跟田地一樣并不完全限制,只是通過一些律法,使的持有的成本提升,但也架不住大家的熱情。
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既刺激著貴族豪強們,也在刺激著朝廷的對外擴張主義。
中原的土地價格不斷提升,于是大量的底層百姓,紛紛把手中本就不多的土地賣掉,選擇去邊疆落戶,重新授分田地,獲得足額的均田授地,甚至在一些更偏僻的邊地,他們還能跑馬圈地,只要你能夠墾荒的了,那你能墾多少都是你的。
另一方面,中原的大兼并,也促進了城鎮經濟,繁榮了工商產業,大量的人力進入了工商業,許多有技術的匠人干脆放棄了種地,徹底的成了產業工人。
現在的大唐,表現的繁榮之下,是有些奇特的景象。
中原之地,貴族豪強們的莊園阡陌接連,遍地都是大塊的莊園,主要都是莊園種植,已經很少有那種小塊的散地了,而遍地開花的城鎮工商業,也異常的繁榮,到處都是已經棄地的產業工人。
在邊疆地區,則是大量外遷的百姓,他們背井離鄉,在這里換取成為一個土地充足的新興拓邊地主,在這里白手打拼。
大唐的周邊地區,那些什么胡戎蠻夷,如今正在一個個變成大唐的治下編戶齊民,迅速的融入大唐,游牧的部族也開始劃分了牧場定點游牧,山夷也遷下山開始耕作,甚至是走入工坊。
大唐向全世界輸出自己的文化、價值觀,李世民正在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這一套推向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