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很難得和人這樣敞開心扉暢談,方有度算一個,練國事算一個,原來讀書時許其勛算一個,在西疆時鄭崇儉算一個。
“那你這個預感就太玄了。”方有度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在刑部這邊也大略看過,白蓮教的動向不多,主要還是集中在北直和山東,山西、陜西、南直也有,但不多,當然兵部職方司那邊據說也有邊墻之外豐州板升那邊的白蓮教動向,但那都是我們大周疆域之外了,總的來說,和前幾年沒太大變化,無外乎就是某地又秘密聚會了,某人又流竄傳教了,地方官府多有抓拿其中為首者,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
“但那些是真正的為首者么?”馮紫英冷冷地反問。
方有度啞口無言。
誰都知道白蓮教真正的高層基本上都是潛于背后,要么是地方上具有相當勢力的士紳,要么就是當地依托寺廟道觀為幌子的方外人,甚至還有地方上的一些小吏,但是你想要找出來,難度卻很大。
“所以方叔,白蓮教不可小覷,我五年前在臨清深有感觸,而據說山東南邊兒和西南邊兒其勢力更甚,北直更是他們巢穴,順天、永平、廣平、真定、保定、河間諸府盡皆有泛濫之勢,你在刑部,恐怕要多關注一下。”
馮紫英也知道方有度也只是一個觀政進士,刑部事務也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而且這些事務要論真,也該是地方府州縣的事情,刑部不可能插手太多,但他委實有些擔心播州楊應龍會和這些白蓮教有瓜葛,一旦聯手,其危害之烈,難以想象。
“紫英,我也只能盡力而為了,《內參》上我可以把原來收集到的一些東西整理總結一下,嗯,定名為《警惕北地白蓮教勢力泛濫帶來的危害——永平、廣平、河間諸府白蓮教相關案件分析報告》,看看能不能引起尚書和侍郎們的重視,嗯,也看看諸位閣老的態度,就怕諸位都不以為然啊,估計效果還不如你去他們面前說一通呢。”
方有度也有些無奈地攤攤手,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和馮紫英之間的差距。
“方叔,未必,我這么空口白牙去說一通,意義不大,他們不會相信,但是如果你能先通過這些文章預熱一番,可能就不一樣了,這樣,不如你先就這個問題做兩期,一期就是你剛才提的,另一期也做一做豐州、板升那邊的白蓮教情況探析,嗯,兵部職方司那邊有一些消息,你和非熊打個招呼,你們兩人來做,……”
二人正說間,寶祥突然連門都沒敲闖了進來,“爺!”
見馮紫英森冷的目光,寶祥嚇得趕緊跪下:“爺,有急遞!”
馮紫英也知道若非特別急的事情,以寶祥的性子,是斷不敢闖自己書房的,哪怕是外書房,那也是自己和朋友、同事商量正事兒的,任何人未得通傳是不能進來的。
“說。”
“揚州來的,林老爺怕是……”寶祥滿臉是汗。
馮紫英呼啦一聲站起身來,“怎么了?”
“說林老爺怕是不行了。”寶祥只管跪著叩頭,不敢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