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深吸了幾口氣,才將自己內心的情緒稍稍平復下來,帶著滔天怒氣道:“吾怎么就如此不入小馮修撰之眼了?”
聽得元春這么說,馮紫英反而笑了起來。
雖然話語里隱含譏刺,但說明自己的判斷基本準確,元春的確是有這方面的想法,但不得不說太天真幼稚,純粹就是被人利用作為炮灰的命。
難怪《紅樓夢》書中那一句“虎兕相逢大夢歸”雖然被無數人解讀出許多版本,但是都八九不離十的說元春是卷入了宮廷爭斗最后慘遭身死,看來不虛。
就這點兒水準,還敢去和許君如、蘇菱瑤、梅月溪以及郭沁筠這些女人玩宮斗,那不是白白送命當替罪羊或者炮灰的命么?
“呵呵,大姑娘不要不服氣。”馮紫英此時倒是有些覺得這才像那個還帶著幾分賈家大姑娘氣息的女子,不再是被束縛在賢德妃這個殼子里的那個宮廷貴妃,那樣的女人,不值得一幫。
賈元春也慢慢冷靜下來,馮紫英能和自己說這樣的話,那說明人家是把自己當成了可以推心置腹之人,否則人家可能找個借口干脆就不來這一趟了。
輕哼了一聲,賈元春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愿聞其詳。”
“好,那我就說說。”馮紫英也不客氣,“大姑娘現在看起來似乎是要和蘇貴妃結盟,但我要說這個選擇就有些失策,在我看來,福王禮王恐怕是最沒希望的,既無長子的大義,又無皇上的寵愛,蘇貴妃在宮中人緣也不佳,單單是蘇晟度和仇士本結親一事就讓皇上立即批準了忠順王和盧嵩的推薦讓錢國忠出任神機營主將,就說明皇上無意讓福王禮王立儲,要知道仇士本可是皇上心腹,哪怕皇上有一絲可能讓福王禮王選儲,都不應該如此警惕才對。”
“我方才也說了,如果出現意外突發事件,仇士本的確有些話語權,但忠惠王出任京營節度使,意味著仇士本作用會被削弱,加上錢國忠出任神機營主將,一旦五軍營大將易人,大概率忠惠王會掌握五軍營,所以仇士本的影響力會被限制到最小。”馮紫英瞥了一眼元春,“這些情況論理蘇貴妃和裘世安都應該早就知曉了,但看樣子大姑娘卻一無所知,也說明他們根本就沒有把大姑娘放在心上,純粹就是利用罷了。”
賈元春臉色再度泛白,雙手緊握成拳,身子微微顫抖。
“再說了,這樣的選儲立儲大事,鐵網山秋狝固然重要,但是也不可能就此定板,而且就算是皇上初步選定了誰,也不意味著塵埃落定。義忠親王當了二十年太子最終還是花落忠孝王,也才有了今日皇上,不也證明了這一點?既然如此,如此急迫地上船表明態度,成為其他幾家的眼中釘,殊為不智。”
馮紫英繼續打擊賈元春:“也幸虧其他幾家大概還沒有把大姑娘視為太大的敵人,否則我想以許皇貴妃和梅妃的手段,只怕針對大姑娘甚至賈家的動作,早就來了。”
這又是一番羞辱,賈元春鳳目噴火,但是卻不得不承認對方所言有理,以許君如和梅月溪的手腕,不可能對真正威脅到她們的人置之不理。
深呼吸幾口氣,賈元春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那以紫英你的意見,吾現在當如何?”
“那要看大姑娘的想法了,所以我才會問大姑娘你的真實想法,如果大姑娘只是單純押注某一家,希冀以此獲從龍之功,讓賈家得以重振,那么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但大姑娘覺得你自己都還可以有些想法,那我既無法理解,也無能為力了。”
馮紫英的話把賈元春逼到了墻角上。
她的確是有過一些如馮紫英所言的“不切實際”的想法,福王禮王如果哪一個真的身登大寶,那么蘇菱瑤必然能成為太后,那么自己未嘗不能有機會得封太妃,成為宮中僅次于蘇菱瑤的人物,自己已經如此,身陷囹圄,追求這個難道有錯么?
只不過剛才馮紫英的剖析讓她又無比沮喪,真如他所說,那自己的想法就只是一種美好幻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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