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摸不清田中背后有什么壞腸子，但是藥費的事情了解了，孩子又受到孫掌柜的青眼有加，高氏十分高興，更是堅定了好好培養李泉的決心。于是拿出筆墨紙硯，督促李泉溫習這幾天拉下的功課。
晚飯的時候，沒在吃小米飯，而是色澤黝黑吃著十分牙磣的面條，田婷管這個叫“湯餅”，胃口大開的吃了兩碗。李泉卻有些難以下咽，覺得面條比應該是這個口感啊！高氏又逼著田婷喝了一碗面湯，說是“解解毒”，李泉更是詫異，還沒等說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就聽院子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嘩啦一下，門被推開了，田老漢和另外一個年輕一點的農夫打扮的男子走進了屋子，沒等高氏起身，田老漢就急迫的說：“高娘子，田中給你家的牛，是病牛，他這是要害人。”
旁邊那人補充道：“今天下午我親眼見他從張屠戶哪里把牛牽出來的，是田中的那個妹夫從縣里拉來找張屠戶宰殺的。”
李泉的記憶里，知道這位叫李二，也是本村人，有一身木匠手藝。
聽聞此話，高氏也顯得很著急，很快接話：“那這頭牛的農籍勾銷了沒有？”
原來，自從西漢末年，牛耕被推廣以來，作為重要的生產資料，耕牛歷來是重點保護對象，有時甚至比人還受重視。歷朝歷代都禁止無故殺牛，通常只有當牛老、病、傷、殘等不能耕地了才可以殺掉吃肉，還必須要經官府批準。因此耕牛都是在官府備案入籍的，誰家有牛，什么狀態都有據可查。耕牛的繁衍，甚至是官員的政績。在隋朝開皇年間，為了恢復國力，提高糧食產量，在建立貌閱制度，也就是身份證制度的時候，更是把部分耕牛和田地合并在一起登記造冊，分配給農戶。但是這個好處不是白得的，分到牛的農戶要負責保證耕牛的健康，如果發生丟失、死亡，這戶人家是要受到刑罰的。
高氏所說的“勾銷農籍”，就是因為各種原因，批準殺牛或是報備耕牛走失的合法手續。
田老漢趕忙回答：“就是因為這個才這么急來給你們說，李兄弟聽張屠戶講，這頭牛是縣里從黃家店村子收回來的，原主上報，說是牛拉稀不止，恐怕是得了腸辟。縣里收回之后，還沒來得及勾銷農籍呢。張屠戶不殺，說是見到文書才敢下刀，田中本來說今日過晌就去縣里辦文書，可是又把這頭病牛分到你們手里。”
高氏聞言沉默了片刻，這才對田鐵匠和李木匠表示謝意，送他們出門。直到門外，李鐵匠才說，如果高氏去找田中退牛，不要說自己來過，高氏鄭重的答應了。
高氏送走田、李兩個人回來，眉頭緊皺著對李泉說：“去年圣人下詔由禮部尚書牛弘大人主持，改先皇《開皇律》為《大業律》，今年推行。上個月，縣里的書辦還來村子里宣諭過，我也給你講解了十八篇大業律，你還記得“廄牧”篇吧？
李泉這才明白了田中的險惡用心，根據《大業律》的“廄牧”篇規定，養死耕牛的，最高刑罰是杖六十，徒九百里。也就是說，要揍個半死，再發配到九百里外為朝廷無償做無期苦工，什么時候能，就要等著天下大赦了。自己這小身板，不說能不能禁得起六十板子，就算是不打，發配到九百里外，這個家不就散了？
李泉這個時候再也壓抑不住，對田中起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