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嘴唇微動想說些什么,但錢淵準備好的話搶在前面傾瀉而出。
“外面有你的好友,有你的同鄉,有你的同學,為什么要托付于我?”
“無非兩點,一是他們大都是紹興人,二是他們頗負名望。”
“你不希望他們背上污名,難道就希望我來背這污名嗎?”
“松明山上,因為你醉酒誤事,以至于我被倭寇擄走,之后你奔赴杭州投入胡汝貞門下,雖然并沒有什么實際作用,但我也承這份情,這件事一筆勾銷。”
錢淵加重語氣道:“你我并無瓜葛,交情也不深,為什么要我來背這污名?”
外間的田德惠、王寅還聽得稀里糊涂,但如陳有年、諸大綬、陳鶴這些紹興人紛紛臉色大變。
徐渭原本慘白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指著錢淵的手指在空中顫顫巍巍抖動。
“你將生母托付于我,自然是希望我以母禮侍之,但我有寡母在上。”
“你生母二十年前被你嫡母賣走,倚門賣笑而活,還幾番轉手,難道你想讓我母親受如此羞辱嗎?”
當倚門賣笑四個字吐出的時候,徐渭渾身都在發抖。
錢淵轉了個身,眼角余光瞄著徐渭,接著說:“你我非親非故,實在不敢承此重擔。”
外間聽明白了的田德惠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都說華亭錢展才舌厲如刀,還真是名不虛傳。
錢淵的意思很明顯,你生母倚門賣笑是個妓女,還被人當做貨物賣來賣去,托付給我……這必然會讓我母親受到羞辱,這筆買賣不劃算,我不干!
“文長兄,抱歉。”
“這樣吧,我留三十兩銀子給她……”
說到這,兩眼充血的徐渭從床上彈起,伸出手想抓住錢淵,動作只做到一半,猛地一口血噴了出來,兩眼一翻癱了下去。
“快快快!”
早就做好準備的大夫撞開房門沖了進來,將早就熬好的藥汁灌了下去,又拿出金針開始施救,同時將錢淵等人驅趕出去。
錢淵緊張的在外間等候,他看得很清楚,那口血都快上房了,特么不會直接掛了吧!?
搓著手來回走個不停,好一會兒后錢淵才發現,其他人有意無意間和他保持著距離,如陳有年這般年輕的看過來的眼神頗為古怪。
“別在這裝模作樣!”錢淵瞪著眼走過去,低聲道:“你們不是說越狠越好……”
“那也沒想到會……”陳有年縮縮腦袋,這錢展才簡直就是拿著匕首一刀又一刀捅在徐渭身上,還不忘捏一把鹽灑在傷口上。
“是有點過了,倚門賣笑……”諸大綬小聲嘀咕。
“那是你們說的。”錢淵才不肯黑鍋自己一個人背。
“我們沒說,是你說的。”錢楩面無表情的反駁。
“特么……”錢淵臉都黑了,喘了幾口氣低聲問:“要是救不回來怎么辦?”
“那就是你罵死的。”錢楩哼了聲,“還真有鶴灘公遺風!”
錢楩是余姚錢氏,父輩和當年的鶴灘公錢福有交情,而錢福在傳聞中,言語刻薄是能將活人說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