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彭峰快步走來,附在錢淵耳邊低聲說:“成國公那邊送來消息,刑部派了人手去了靖海伯府,大理寺也有動作。”
刑部,不用說,那肯定是徐階的手筆,刑部尚書馮天馭是徐階死黨。
大理寺,那是高拱的地盤,大理寺卿李凌云是高家同鄉姻親,右少卿梅守德是前任紹興知府,但左少卿秦柱是嘉靖二十年進士,高拱的同年好友。
毫無疑問,徐階、高拱都想將汪逸控制在手中,就擁有主動權,不管是為了破局還是為了掩飾。
還好早在去年,就囑咐上任錦衣衛指揮使的成國公盯著靖海伯府……不然,消息肯定比隨園靈通的徐階一黨必然得手。
“梁生率十人先行。”錢淵輕輕拔出半截長劍,看著屋檐上滴落的水珠恰巧撞在劍身上,瞇著眼緩緩道:“天下何人不知是我錢展才一力招撫汪直,并因巨木、紅薯使汪直得封靖海伯……”
“既然華亭、新鄭都不給面子,那錢某人也不用再給他們留臉!”
……
靖海伯府。
從汪直出海經商后就一直在徽州鄉間生活的汪逸戰戰兢兢,要不是身后有人扶著,幾乎要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大廳分成前后兩截,后半截都是汪逸帶到京中的親隨,錢鴻不敢拔刀,但也找了個木棍,其余人各持桌椅板凳。
前半截是個身著五品官袍的中年官員,身邊都是刑部的人手,腰間掛刀,手上還拿著鐵索鐐銬。
“收起來!”中年官員回頭訓斥兩句,謹慎上前兩步,笑著說:“只是請世子去刑部問幾句話而已,并非下獄。”
汪逸在京中沒什么存在感,只顧著大肆揮金,消息算不上靈通,但也已經知道有科道言官彈劾父親汪直叛變的消息了。
這種情況下,汪逸哪里敢跟著對方回去,視線不由落到了一旁的錢鴻身上。
去年末,汪逸接到父親汪直的一封信,京中諸事若有不決,悉數聽方鴻安排。
錢鴻心頭急轉,他前日夜間和錢淵碰過一次面,兩人確定東南并未傳來什么重要的消息,錢淵也囑咐他小心留意。
沒想到晴天一聲霹靂,御史彈劾汪直復叛,錢鴻還琢磨晚上找個機會和小弟見一面,結果刑部已經找上門來了。
但刑部絕不行,錢鴻聽說過,朝中六部,徐階最拿得住的就是刑部,萬一出什么事,哭都沒眼淚。
“聽聞科道言官彈劾靖海伯,若確有其事,理應都察院詢之,再不濟理應下昭獄,何故刑部來人?”
對面的中年官員有些詫異,錢鴻說的在理,說起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為三法司,但刑部插手的確有些越權。
“大人。”一個差役突然進門,低聲說:“看到大理寺的人過來了。”
中年官員目光一凝,揮手道:“動作快點。”
二十幾個差役拔出腰刀逼了上去,錢鴻手中的長棍左右晃動,冷不丁的打落一把刀,順帶著抽在一個差役的臉上。
場面僵持一秒鐘,差役沒想到對方這么大膽,而錢鴻是沒想到對方這么弱雞。
一秒鐘之后,高聲呵斥伴隨著齊齊舉起的腰刀,之后是噼里啪啦一陣混亂。
中年官員倒是有心情坐下看戲,心里還在盤算帶回刑部之后如何問話……但就在這時候,尖銳的竹哨聲在外面響起,紛亂的嘈雜聲傳來,還伴隨著幾聲呼痛求饒聲。
“什么人……”
中年官員話說到一半就住了口,兩排青壯扯開包裹的布,手持長刀大步入府,眾星拱月般露出中間面如冰霜的錢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