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個立在正中的大臣,也就是御史中丞張浚聞言本要后撤,但又陡然想起一事,似乎是之前兩日爭論范致虛太過激烈,然后被大家匆忙之中給忘記了。
然而,張德遠剛要就勢進奏,卻甫一抬頭便迎上了趙官家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然后心中微動,避口不言,并直接轉回……只能說,自從挨了最親密小弟胡寅的那一巴掌之后,這位官家頭號心腹雖然沉穩了不少,可在揣摩官家心思上面依然遠勝他人。
只不過,此人原本喜歡迎合,現在喜歡用繞彎彎的消極方式來應對罷了。
然而,張德遠剛一回到隊列,他身側的胡寅和對面的唐州知州閻孝忠便齊齊出列,與此同時,居于他斜對面的京西轉運使劉汲也是蠢蠢欲動,只是礙于某種微妙心態沒有立刻走出來而已。
對此,這位御史中丞復又不淡定起來——他哪里還不明白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須知眼下文武云集,早不是昔日只要看著精力過剩的趙鼎,留意著城府極深的小林學士便可應對一切的八公山了!
這是方城山!
八公山上只有墳墓和軍營,而方城山上光和尚廟與道觀都不止十幾處!
且不提張浚按捺了不過一個月的城府就此騷動起來,胡寅和閻孝忠一起出列,二人目光交匯,各自停留了片刻,都沒有掩飾對對方的欣賞之意,然后也都沒有相讓之意。
而就在此時,身著紫袍的京西轉運使劉汲徹底忍耐不住,直接越過二人,拱手相對御座:“官家!臣冒昧以聞,范致虛既去,鄧州的差遣誰可為?且官家既然決心以南陽為陪都,是否該升鄧州為南陽府,仿開封府舊例?”
趙玖微微一笑,然后居然從御座中站起身來,上前來到劉汲身側,并握住了人家的手。
可憐劉汲劉直夫四五十歲的人了,卻第一次見到這位官家,又不曉得對方脾氣習性,哪里能受得了這個?于是登時便面色通紅起來。
而呂好問等人眼見如此,卻是知道這劉汲要么被大用,要么就要吃大虧了……然而,話雖如此,他們居然也還是有些泛酸,因為他們這些人辛苦追隨行在東奔西走,前后大半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卻似乎從來沒被趙官家拉過手的。
非只如此,這些聰明人哪個不是博古通今,眼見著劉汲只是被官家一握手,先是面色通紅,繼而眼淚都下來了,卻又恍然大悟——原來,此時官家握手劉汲,并非是簡單粗暴的施恩,而是一種極高明的施恩!
要知道,握手言歡這個典故,乃是發生在當日光武帝與他的開國功臣李通身上的,地點正好是這南陽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