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趙玖微微一頓,果然又繼續板著臉說道。“拋開旨意,昔日李相公在時,常有言論,要嚴懲過分失節、無能之人,以正士風;昨日,殿中侍御史胡寅亦曾進言,如有居大臣位以荒唐事決萬眾生死者,決不可赦……朕頗以為然!資政殿大學士、鄧州知州范致虛何在?”
一名位置僅次于四位相公的紫袍大員聞言面色慘白,哆嗦出列,俯身欲言,卻又一時語塞……殊無大臣風范。
“范學士。”趙玖見狀微微蹙眉。“朕聽人說你從十五年前便進位尚書右丞,列位宰執之實,然后入處華要、出典大郡不停,堪稱天下數得著的重臣,怎么如此不堪,連個話都對不上?”
“臣……臣須是文臣,請官家以祖宗家法計量,不要以劉光世之流相論,愿求張邦昌那般結果,便足感官家恩德。”年逾五旬的范致虛惶恐之下居然失去文臣體統,直接免冠下跪,引得周圍肅立的諸多文武大臣一時嘩然。
而聽他言語,儼然是知道這位官家敢殺大臣,所以存了畏死之念。
趙玖沉默了一下,這件事之前兩日他和幾位相公、幾位近臣爭論的很厲害……但除了一個胡寅外,并無人支持他‘寧國’。而趙官家多少也明白,陪都在前,人心思安,偏偏前線還在掙扎,這時候真殺了范致虛,反而會激起文臣們的集體不滿,可能會導致嚴重后果。
尤其是眼下,行在文臣們因為他趙官家行事激烈,已經隱隱有合力反對他的預兆了,而偏偏不殺頂級士大夫也是有法律依據的……東京陷落后,宋太祖在太廟中勒石三戒已經漸漸流傳出來……他趙官家當然不在意這個,但是卻架不住文臣們以此為據與他相對。
須知道,劉光世位置再高,也只是一個武臣,殺了他只是無此成例、不合體制,可這件事卻是有明文約束的。
而以眼下的局勢,這個時候,趙玖也真的正需要文臣們替他出力。
不過話還得說回來,趙官家同時還覺得弄死一個人完全可以不急于一時,也不用明正典刑……尤其是此人著實無法明正典刑。
就在趙官家沉默亂想的時候,下面不光是范致虛,幾位相公、站出來的御史中丞張德遠、還有其余臣僚早已經心亂如麻,他們如何不曉得,趙官家還是殺意不平呢?
“也罷!”趙玖忽然嘆氣。“追奪出身以來文字,貶遵義軍安置……”
下方諸人,幾乎是齊齊松了一口氣……既然能保命,那自然就顧不得趙官家臨時改成如此嚴重的處置了,畢竟剛剛這位官家可是真又動了殺意的。然而,等范致虛倉皇謝恩,然后自有班直上前當眾拔除他衣冠并將他拖拽出去之后,幾乎所有人又都糊涂起來……遵義軍是個什么地方?
“諸卿還有什么奏上嗎?”趙玖目送范致虛被拖出帷帳,然后方才繼續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