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數還記得什么正事的,卻也只能在心中感慨,覺得這官家真是智足以拒諫,只要船只在西湖中浪蕩到夜半,回去一宿到天明,翌日打發了朱勝非這個上元問安使,屆時本就來湊數的劉大中孤掌難鳴,此事便算熬過去了。
不過,不知道為何,劉大中與朱勝非兩個始作俑者攏手于官船之上,雖然面面相覷,一言不發,卻居然也同樣有幾分釋然之態。
船只緩緩進發,待到傍晚時分,陽光自西向東,映照湖泊一片燦金之時,大烏龍抵達蘇堤橋前,自然不能再進,便要轉頭,而也就是此時,又一個**出現了……戴著直角幞頭,一身嶄新淡黃色袍衫,金裝紅束帶,皂文靴的趙官家,以完全符合蘇州人民想象的姿態,居然帶著一眾紫緋青色皆有的諸近臣,出大烏龍船艙,臨蘇堤朝堤上揮手,并引得其余官船上相公、大臣、官吏、公閣閣員忙不迭紛紛仿效。
雖然只是船頭調轉的片刻,卻使得河堤與兩岸轟然如雷,居然隔著夕照山便將鳳凰山上的無數烏鴉給驚飛了。
而船頭調轉過去,回過神來的堤上士民,雖然未必有幾人看的清楚,卻又忍不住口干舌燥,只說趙官家朝我這里看了,又說親眼看到金裝紅束帶,還有知道典故的說起趙官家當日淮上危急,孤身去見韓郡王,賜下玉帶,此后再不著玉帶,只有金帶、牛皮帶云云,端是紛雜。
這還不算,船只調轉,再緩緩轉回,途中暮色漸顯,趙官家又有旨意,乃是下令各船稍微點起燈籠,官船雖大,但上面卻異常簡樸,只有船頭船尾能掛尋常燈籠,但隨著大烏龍小烏龍二船點起幾個燈籠,滿湖滿城卻如得了信號一般,自湖中開始,不等天黑便紛紛點燈。
一時間,燈影搖曳,點點星輝,漸漸連成一片,將整個西湖映照的宛如天上人間一般。便是此時月影稍顯于天邊,夕陽依然盤桓湖西,卻也徹底遮不住人間燈火了。
只能說,端是一派封建時代君臣士民大團結的好風景。
不知道的,還以為回到豐亨豫大時代的東京城了呢。
然而,就在船上掛燈,上上下下都以為趙官家要趁勢在西湖中浪蕩到夜半,以躲避朱、劉二位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隨著暮色漸起,滿湖燈火,大烏龍卻還是趁著最后一絲夕陽回到了涌金門前,然后官家便隨即登岸,并引儀仗回鑾鳳凰山。
沿途,還另有旨意,以諸東南官府士民上元節、春節前供奉鳳凰山頗多,以防浪費,將于鳳凰山下一并發出。
其中,供奉財帛盡數賞賜御營騎軍士卒,俗雜趣物盡發雷峰塔下燈謎會以作百姓利市,而食物特產盡發鳳凰山前設宴招待今日隨駕臣僚、公閣閣員,以示上下同樂之意。
得此旨意,大部分人自然是喜上眉頭,但如劉大中、朱勝非登少數人卻不免連連叫苦——無他,這般架勢拉開,讓他們這些之前當眾表過決心的人如何能躲?
怕是免不了要做一番惡人了。
果然,隨著明月漸起,杭州百姓聞得官家在夕照山上發利市,早已經云集西湖南岸,鳳凰山兩岸軍營得了賞賜,也多有歡呼之態。當此時,鳳凰山下,昔日武林大會召開的場地之上,宴席也早已鋪開,眾人入座,想起此番原定正事,偏偏又只覺南北左右皆是歡呼雀躍之喧嚷,不免失了信心,果然多有逃避敷衍之態。
更有甚者,直接佯作忘了之前約定,乃是下定決心不再理會那事,居然在山下堂而皇之享受起來,于是氣氛更加微妙。
宴席既開,先是呂相公主持,稍作宴飲儀式,乃是為正在清修中的二圣,正在優養的三太后,此時含笑坐在上面的官家賀壽,再為官家去年新得一皇子賀喜……這幾輪酒下來,所有人便都微熏了。
但沒辦法,大宋自有國情在此,誰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