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之時,金華縣縣衙被人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往日人們圍在這里是為了瞧熱鬧,看深受他們愛戴的初縣令如何審案,如何整治那些刁鉆奸滑之徒。
今天卻是不同,因為往日里高高踞坐在明鏡高懸牌匾之下的初縣令,今天被剝了官衣官帽,僅著里衣,軟軟癱坐在堂下。
沒錯,今天在堂下受審的就是初縣令本人。
看他的模樣,雖然還沒有當堂受刑,卻也是受盡了精神上的折磨,屈辱萬分。
“堂下所跪何人?”
初縣令無力地抬起頭,順著剛剛響起的尖細聲音向上望去,一名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正從桌案后用陰冷的目光盯著他。
閹賊,該死的閹賊!
是的,占據了他縣令寶座將他拿下審問的正是一名被閹掉下邊的宦官,權閹劉忠良麾下十二虎之一、御馬監典薄、江南道迎親使劉順。
別看這劉順樣貌普通,渾身上下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實際上這位可是在整個江南省能止小兒夜啼的狠角色,死在他手里的富商士紳不知凡幾,就連六品七品的縣令也足有十數員之多。
如果是平常,初縣令就算身后有靠山,面對這位劉典薄時也得小心客氣幾分。
但他情知今日之事難以善了,也就豁了出去,開口就打算狠狠地呵斥這名沐猴而冠的小丑一番。
“劉……”
一個字還沒吼出來,初縣令猛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極力壓抑的低聲啜泣。
這是……
初縣令立刻明白過來,這是妻子在提醒他不能莽撞,他還有一家數十口人在金華城,還有女兒初璞下落不明。
“劉、劉天使。”
初縣令垂頭彎腰,強壓胸中怒氣,勉力沖正堂的方向拱拱手,“回劉天使,下官金華縣縣令初歲寒……”
“大膽!”
劉順猛摔驚堂木,厲聲喝問道:“姓初的,你身犯欺君重罪,已然被剝官衣摘官帽,從六品縣令上一擼到底,還有什么資格自稱下官?!”
“你!”
初歲寒戟指指向劉順,雙目瞪視,如同欲擇人而噬的猛虎。
話說這位初歲寒初縣令官雖不大,來歷卻是相當不凡。
他江南書香門第出身,自幼文聲扉然,弱冠之齡便已連中三元,院試之時名列案首,可謂是春風得意。
之后他更是一路高升,鄉試、會試、殿試均有斬獲,如果不是因為樣貌不入眾主考官以及天佑皇帝法眼,可能他現在就要被人尊稱一句初六元了。
殿試被絀為同進士出身后,初歲寒的仕途極其不順,第一任便是在偏遠小縣從八品縣丞磨堪。
這一磨就是三年,昔日同年都已身居高位,他才堪堪因為功績積累升遷為七品縣令。
之后數年時間,初家人背著初歲寒替他打點,加上他岳父的照應,這才能遷到金華這樣的上縣任從六品縣令。
然而世事難料,初縣令好不容易累下功績,有可能再次升遷之時,金華縣又爆出了山賊圍攻這種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