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看過朱厚照的日常課業的記錄之后,便知道兒子是因為在靳貴處受到了刁難,才會跑到他這里來惡意中傷,試圖讓沈溪來替換靳貴進入東宮為講官。
朱祐樘是個睿智的皇帝,他雖然看到沈溪在教育太子上的優點,同樣也看到可能存在的巨大隱患。
如果沒有朱厚照承認沈溪寫武俠小說這件事,朱祐樘會毫不猶豫將沈溪調回東宮,繼續擔任東宮講官,現在他就要好好思考一下了,兒子對沈溪這么推崇,甚至不惜誣陷負責任的老師,這可不是什么好現象。
忠言逆耳利于行,靳貴敢于喝斥太子,讓太子沉下心來讀書,在東宮這么多講官中,能如此盡職盡責的沒有幾個,沈溪雖然有辦法讓太子學業有成,甚至還額外教授兵法,但也教會太子怎么玩樂。
朱祐樘沉下心來思考后,認為這是非常危險的舉動。
萬一沈溪是李林甫、楊國忠之類的佞臣,將來兒子登基后太過信任,致使大明江山不固,那他這個拔擢重用的前任皇帝就是朱家的罪人。
“梁學士,這幾日沈卿家便要回京,朕原本打算讓他重回東宮講班,你如何看待此事?”
關鍵時刻,朱祐樘將難題拋給梁儲。
怎么說梁儲都是一代名儒,在吳寬老邁、王鏊身體大不如前的情況下,皇帝更信任年富力強的梁儲,將梁儲當成東宮講官之首來看待。
東宮一干講官中,詹事府詹事吳寬已基本不負責講課之事,只是掛名講官。王鏊身體一向不好,又因父親王琬去世,回鄉奔喪守制去了。
本來王華年長于梁儲,再加上東宮侍講多年,對太子脾性很了解,應該是個不錯的人選。
但問題是王華資歷不如歲數不及他的梁儲。梁儲是成化十四年會試第一,雖然殿試發揮失常僅列二甲第一,但隨即選為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王華是成化十七年的狀元,雖然只有三年之差,但資歷上有所差距,加上梁儲為人正派敢于直言納諫,弘治帝對于梁儲更加信任。
至于其后的楊廷和、靳貴等人,歲數和資歷更不及梁儲。
梁儲面對皇帝的問題,恭敬地說道:“陛下,沈中丞在地方,勤勉克己,平息沿海盜患頗有建樹,如今奉調回京,當以有司衙門敘用。若重回東宮侍講班,恐要撤換人選,這……怕有不妥。”
梁儲因為沈溪專門為他的恩師陳獻章舉行追思會,令他對沈溪頗有好感,在沈溪于東宮講官時曾多有幫助,但在一些涉及到原則的問題上,他卻不會輕易幫沈溪說話,關鍵在于一個“理”字。
東宮講官出自翰林體系,奉調到地方為官是常有的事情,但一般都是貶謫或者失去皇帝的信任,是一種懲罰性降職外放,像沈溪這樣是因為另有委任而奉調地方非常少見。
一般來說,東宮講官的責任就是教導好太子,國家再有什么危難,或者是地方要員出現缺額,怎么也輪不到東宮講官去補缺,朝廷應該從六部或者是地方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中尋找能人。
在梁儲看來,既然沈溪已經脫離東宮講班,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治學之臣,那皇帝就應該遵照“規則”,把沈溪繼續留在地方體系中,或者調到六部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