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為番邦來使,所談之事即便不涉邦交也與眼下戰事有關,本官乃正人君子,不會做那藏頭露尾之事,閣下有什么話盡管明言……當然,你有什么條件也可以開出來,這里是光明正大的說話之地,衛兵負責保護本帥安全,既有番邦人氏在此,恪于職責,他們自不會退去!”沈溪辯解道。
“真是這樣嗎?”
女子冷笑不已,“你們明朝人一向講究門面功夫,以往派出使節前往草原,可沒有沈大人這般氣度。不過,既然沈大人要打開天窗說亮話,那妾身也無需隱藏什么……實不相瞞,妾身本為中原人氏,后為胡人擄劫,身陷敵營,不得已淪落至此!”
這話說出口,沈溪沒什么感覺,宛若聽了個不靠譜的故事,但周圍官兵卻感同身受,臉色微微一變,眼中的敵意無形中少了許多。
因為現在土木堡中官兵最擔心的就是兵敗被俘,屆時他們將會成為韃靼人的奴隸,過上生不如死的生活,而且他們心中隱隱有保護大明黎民百姓的神圣使命,想到這女子原本是明朝人,卻被韃靼人擄走,心中不免產生憐憫。
沈溪笑了笑,道:“所以說,這位姑娘……應該稱呼夫人,是嗎?這是回來尋親呢,還是歸故鄉定居?”
原本嚴肅的氛圍,被沈溪兩句話說得瞬間變味,女子把自己說成背井離鄉、淪為韃靼人的玩物是多么的悲慘,而沈溪則是用打趣的語氣,把女人的可憐說成是衣錦還鄉,諷刺意味濃烈。
女子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她發現沈溪根本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幼稚,跟老謀深算的韃靼國師亦思馬因一樣難以應付,不得不收起對沈溪的輕視,道:“沈大人,敢問您一句,您可有親眷被胡人擄走?”
沈溪連想都沒想,道:“大明北方邊患嚴重,每到災荒年草原游牧民族都會寇我邊關打草谷,每年都有大量邊塞百姓在戰爭中失散和離落。不過,本官乃江南人士,并不曾有家眷被北寇所擄。”
“閣下稱呼胡人,其實不太準確,如今當稱之為北寇、北夷、韃子……乃我大明宿敵,若明朝子民被韃子擄劫,氣節丟失,就不配稱其為大明人!閣下還是說清楚,自己是韃子,還是我大明人為好!”
女子嘴角微微上挑,顯然沈溪的話對她的傷害不輕,當下秀眉蹙了起來:“沈大人這話說得輕巧,我一介小女子,落入胡人之手,無處可逃,但也謹記一件事,不輕賤自己的性命……沈大人不覺得如此攻訐我這樣一個小婦人,有些無禮和霸道嗎?”
這次不用沈溪說話,張永就開始嚷嚷起來:“你個沒氣節沒骨頭的賤女人,這會兒都當了韃子的走狗了,還敢回來質問沈大人?你以為自己是誰?你面前的乃是陛下欽命正二品右都御史,巡撫延綏的沈大人。”
“見了沈大人,不讓你下跪已是對你的恩賜,再敢大放厥詞,說不得就讓人把你拖出去打嘴,直到打得你不能說話為止!”
女人怒道:“你個老陰陽人,說什么呢?”
“哎喲喲,這張臭嘴喲,你看這說的噴糞的話喲,連咱家這樣一個半身入土的老家伙你都不放過,你這賤女人不得好死,生個兒子沒腚眼!”
女人這不罵還好,說到罵人,誰能跟出身太監,本身心理就極度扭曲變態的人相提并論?
聽到張永罵人的話,連沈溪都不禁有捂耳朵的沖動,這女人瞬間就把張永的火氣給點燃了,本來張永就怕死怕得要命,又不能找人打一架,軍中又無人跟他對罵,現在有個現成的“潑婦”送上門來,潑婦對陣陰陽人,罵人的話讓沈溪聽了大感吃不消。
女人顯然沒料到,進了明軍營中,連道理都沒得講,簡直跟潑婦罵街一樣。正題沒說一句,眼看就說不下去了,想樹立自己的威信,結果發現個能言善辯的沈溪,想發揮一下自己女人潑辣的一面,居然有個比潑婦還要毒舌的張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