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會議的是內閣首輔劉健。
七位顧問大臣悉數到場,除此外尚有建昌侯張延齡、戶部尚書韓文、兵部尚書曾鑒,這些都是朝中一等一的重臣。沈溪在這些人當中,極不起眼,安排的位子是倒數第二位,僅在兵部郎中王守仁前面。
但顯然,王守仁得到劉健等人的賞識,才說了幾句場面話,劉健便讓王守仁將九城防務說明。
沈溪此時才知道,原來當日下令火燒正陽門的不是張懋、熊繡,而是王守仁。
雖然沈溪感慨王守仁殺伐果斷,但心中仍覺得怪怪的,畢竟王守仁所做所為,與儒家提倡的“五常”中的仁、義之道背道而馳,置大明將士安危于不顧。沈溪暗忖:“我若是換作他的處境,是否有這樣的魄力?若沒有,是否說明我不如他?”
之前沈溪對王守仁非常尊敬,畢竟是后世名留史冊的思想家、文學家、哲學家和軍事家,彼此又是同年,沈溪還想向王守仁請教學問,但此時他卻有些不理解王守仁的動機。站在大局上,王守仁的做法沒錯,正陽門之所以守住便全賴他的火攻之計,但無視敵我殺戮,到底有違天和。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計較這些作甚?希望這次軍事會議能快點兒結束,我好回家見老婆孩子!”
沈溪已無心聽這些大臣說什么,如果他們的話管用,也不會有西北系列兵敗,韃子也不會侵入宣府進而圍攻京城,連西直門和正陽門都險些失守。
沈溪對這些大臣的戰術素養不敢恭維,有著于謙的成功例子不學,搞什么死守不出,結果被韃子按著一通猛打,城門到處都是漏洞。如果城門失守,在沒有兵馬勤王的情況下,城市淪陷是必然的。沈溪甚至覺得太子都比他們有魄力,不管怎么說朱厚照也是自己手把手教導出來的。
劉健道:“……紫荊關光復,狄夷兵馬北撤,宣府一代必有戰事,此時是否調隆慶衛兵馬增援?”
張懋有些遲疑:“時間上是否來不及?”
劉健斜看張懋一眼,問道:“韃靼剛從紫荊關撤離,距離宣府尚有百里地,怎么會來不及?”
張懋悻悻然坐下,不再多言,李東陽卻插話:“居庸關是京城北面最主要的門戶,我覺得隆慶衛兵馬最好按兵不動……”
沈溪聽了許久終于發現,像張懋這樣懂軍事之人,即便有身份有地位,卻無權調動兵馬,一切都要靠不懂兵的文臣來負責提調。
沈溪心想:“劉健連紫荊關到宣府間的地形、韃靼騎兵每日行軍速度都不知,居然敢信口雌黃說調動隆慶衛兵馬。劉健一直在翰林體系當官,當上首輔前,或者是教導當今天子,或者代寫敕書,何曾學習過軍事上的知識?”
謝遷在內閣三位大學士中,相對通曉軍略,但謝遷很聰明,什么都不說,把話語權完全讓給劉健。
大明前期還好,能人輩出,允文允武。但進入中葉后卻出現了一個怪圈,朝中誰的資歷高,哪怕他什么都不懂,別人也要俯首聽命,這就是典型的外行管內行,會議中說的基本是套話和空話,制定的計劃更是漏洞百出。
偏偏劉健還不想過早結束軍議,一直持續到上更時分才意猶未盡地宣布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