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聽到吵鬧聲睜開眼,強光進入眼簾,加上沒睡好,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他用手擦了擦,瞪了王陵之一眼,問道:“楊武來了?”
“對啊,師兄……哎呀,你眼睛通紅,還沒睡醒嗎?要不,我先出去?”王陵之終于發現不妥,抱歉地連退兩步,奈何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沈溪站起身,沒好氣地道:“下次進屋前,先問問外面的侍衛是否準允你進來……做事冒冒失失的,真不知道你以后獨當一面時當如何……還有,人前不要稱呼我師兄,以官職相稱。”
王陵之悶悶不樂,但還是遵照沈溪吩咐,一抱拳道:“是,沈大人。”
沈溪沒有理會王陵之,帶著馬九先一步出了房門,臉上睡出印跡的云柳拍了拍臉,讓自己頭腦清醒些,然后將那些繁雜的宗卷分門別類進行整理。
等沈溪來到前面的院子,才知楊武沒到,只是著人送來拜帖,而跟在他身后的王陵之一一臉無辜的表情,好像錯報之事跟他無關。
沈溪沒遷怒誰,先去洗了把熱水臉,又對付著喝了點稀粥,覺得身體暖和起來,這才回到正堂等候。
過了大約一刻鐘,門口侍衛進來傳話,說是宣府巡撫楊武以及宣府總兵魏杲、副總兵許泰、白玉已抵達總督府大門外。
幾人中,弘治九年考取進士的楊武官職最高,但他依靠賄賂劉瑾上位,沈溪對其沒有絲毫好感。
總兵魏杲是員老將,此時已七十多歲,面色焦黃,形容憔悴,看樣子身體狀況不佳。沈溪擔任兵部尚書期間,對九邊將領都有所了解,這魏杲算是一代名將,自成化二年承襲其父千戶之職以來便一直鎮守邊關,目前掛鎮朔將軍印留在宣府帶兵。魏杲資歷深厚,遼東、薊州、宣府、大同等地的總兵干了一圈,但由于朝中無人照拂,始終無法封爵。
至于副總兵白玉,沈溪沒太留意,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許泰身上,因為要是歷史不出意外,這一位將會以朱厚照“干兒子”的身份顯赫一時。
楊武把身邊幾人介紹給沈溪認識。
沈溪見那許泰唇紅齒白,一表人才,難怪會得到朱厚照欣賞。隨即沈溪又想到跟許泰有關的另一人,便是如今還在蔚州衛當指揮僉事的江彬。
這兩位都是劉瑾死后,于大明官場興風作浪的佞臣。
楊武五十歲上下,臉上掛著和熙的笑容,向沈溪恭敬地行了一禮,道:“沈尚書遠道而來,宣大之地總算有了主人,實在是可喜可賀。今日下官帶幾位留在城中的將領前來拜會,聆聽大人教誨。”
說話間,楊武跟沈溪一起入內,等進到院子,王守仁才聞訊從后院出來招呼。
楊武帶來的基本都是閹黨中人,就算不屬閹黨,也是給劉瑾塞了錢的,不然早就調離現在的位置。這些個武將,本身地位不高,誰在中樞主政就巴結誰,本無可厚非,但跟劉瑾走得近,就意味著跟沈溪的關系疏遠。
楊武等人前來總督府禮節性拜訪,順帶通知沈溪一件事,宣府總兵官魏杲因身罹惡疾,再加上身體老邁,已奉調回京,接替魏杲任的人正是副總兵白玉。
這消息等于告訴沈溪,魏杲不是劉瑾的人,劉瑾怕沈溪跟魏杲暗地里勾連,所以干脆換上一個信得過的總兵官鎮守宣府,如此軍政兩大體系都操控于閹黨之手,沈溪等于是被架空,無所作為。
白玉起身向沈溪行禮:“末將見過沈尚書。”
白玉已年過四旬,不算年輕,相貌極為粗豪。雖然看起來他對沈溪畢恭畢敬,但沈溪清楚這些人的底細,不可能分化拉攏,略微敷衍便可。
若這些人跟自己井水不犯河水,沈溪不會計較,但若他們非要配合劉瑾為惡,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沈溪微微點頭,權當跟白玉打過招呼。
白玉側身坐下,臉上露出輕視之色。
楊武笑道:“沈尚書在地方任職多年,這天南地北的督撫幾乎都當遍了,就算是西北……沈尚書來也不止一兩趟了吧?”
沈溪道:“這是自然。”
楊武從懷里拿出一份文書,放在桌上,道:“這里是宣府鎮所有七品以上官員的名冊,下官怕沈尚書人生地不熟,便先做整理。若沈尚書有什么事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開口便是。”
沈溪再次點頭,虛偽客套一番。
寒暄半晌,兩人說得都是沒什么營養的話,最后楊武看向王守仁,道:“不知王軍門幾時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