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劉瑾是個權宦,但相對務實,他主持清理天下田畝,將隱瞞的田畝分給失地農民耕種,限制士紳和軍官占田,清理各地軍屯、軍庫、皇莊、糧倉、漕糧、兩淮鹽政和國庫下撥資金等等,使得大明財政比之弘治末年要好上太多。
但現在謝遷說這話,明顯就是不支持對韃靼用兵,人為地制造矛盾和問題。
楊一清就算揣著明白,現在也只能在人前裝糊涂。
謝遷抬頭看著張遇,問道:“張侍郎近來可有查閱西北府庫儲備情況?宣府可能滿足未來幾個月邊軍用度?糧草籌措情況如何?”
張遇年過六旬,歲數比謝遷還長,隨時耷拉著眉頭,眼睛瞇成一條縫,整個人顯得沒精打采。面對謝遷和沈溪的紛爭,他也是選擇裝糊涂,其實戶部右侍郎的主要差事就是治理九邊軍餉,謝遷故意找個喜歡和稀泥的人來負責,就是想給沈溪制造難堪。
張遇語氣遲鈍,過了好一會兒,眼睛半睜半閉地道:“宣府糧食儲備……不夠將士用一個月……聽說都調到別處去了……也不知真假……”
如果換作別的時候有人這么說,謝遷必然會加以喝斥,你一個管治理九邊軍餉的戶部侍郎,居然連錢糧調到哪兒去了都不知道?
但此時謝遷卻好像找到共鳴一樣,一拍桌子:“這種情況足以說明西北地方普遍缺糧,如此陛下還堅持要打仗,簡直不可理喻!”
謝遷制造的聲響,把張遇嚇了一大跳,身體猛然一抖,雙眼完全睜開,不過一小會兒才重新瞇起眼來,一副困倦不堪的模樣。
何鑒看到張遇的反應,心里在想:“白秉德說自己年老多病,主動請求致仕,其實張逢道這老匹夫更應該退下去,完全就是個尸位素餐的庸才嘛!”
連何鑒這樣沒多大能力,一直持中庸之道的老臣,都對張遇的懶政看不過眼。
楊一清皺著眉頭請示:“兵部之前申報錢糧數目,比如今審計通過的預算少太多,是否需要在開春后額外增補一些用項?以保證兵部正常運轉?”
“人家都懶得過問,你著什么急?”
謝遷聽楊一清為兵部說話,當即冷言冷語,“之前老夫已通知,六部負責人必須前來參會,以確定各部最終調撥數目,現在既然沒人反對內閣指定的預算額度,那到年底前就不改了……而且,給兵部的預算,盡量拖到下半年再調撥,現在大明災患不斷,到處都有亂民,先把錢糧用在刀刃上!”
楊一清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但目前通過的兵部預算,比去年足足少了四成,這還不算西北邊軍用度,往常年西北糧餉都是自地方府庫征調,但去年三邊和宣大之地糧庫都空了,這……戶部是否應該填補?”
謝遷道:“應寧,你被朝廷委以重任,負責稅賦、軍需、俸祿、財政收支等事務,應知道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西北真的缺糧嗎?其實只要保證官兵拖著一口氣就行了,難道還要自作主張籌備戰爭物資?老夫已說過,現在大明缺錢缺糧,戰爭本應擺在次要位置上,軍隊和老百姓吃不飽穿不暖還想跟別人打仗,能有機會能獲勝?”
“這……”
楊一清作為戶部尚書,覺得謝遷這話問題很大,明擺著不讓他這個戶部尚書盡職盡責,未來一旦引發邊軍嘩變,皇帝追究責任,他這個戶部尚書難逃罪責。
故此,就算楊一清平時對謝遷百般遷就,此時也心生抗拒,甚至不滿。
楊一清用求助的目光望著何鑒,希望這位吏部天官幫忙,為兵部和西北邊軍將士說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