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面對唐寅的質疑,笑而不語。
唐寅也知道自己說這番話無實際意義,繼續道:“先不論京師,單金陵之地,對于沈尚書南下之事便多有議論,更有甚者,說陛下跟您產生嫌隙。”
沈溪察覺出,唐寅話語中有試探之意,當下淡淡一笑,“伯虎兄很關心這些事?”
唐寅收攝心神,行禮道:“下官只是想知道您南下的目的。”
沈溪輕笑:“無論我南下有何目的,都跟伯虎兄無關……伯虎兄現在關心的應是如何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務,至于旁的事,該管的管,不該管最好別問。”
“是。”
唐寅虛心受教,再道,“下官有很多公務想求教,尤其在江南推行新政,一年多時間都沒見起色,困難重重。”
沈溪問道:“難在何處?”
唐寅遲疑一下,嘆息道:“主要是用人方面……這一年多時間里,江南官場更迭之官員不在少數,一些衙門更是輪番更迭,看似有了新氣象,卻因更迭過于頻密,而致人心浮動,人在其位卻不謀其政,如此如何能用好人?”
“嗯。”
沈溪點頭,對唐寅的擔憂表示贊同,“這些情況很常見,王安石變法之所以失敗,很重要的一個方面便在于用人不當……但若毫無困難,怎會讓你來推行?”
唐寅皺眉:“下官初入官場,時日不長,毫無資歷可言,承擔之使命卻非常繁重,下官自打到江南后便受到太多阻撓。”
“官員更迭,一道政令便可解決,無須贅言,有朝廷全力支持,下官本不難處置。奈何陛下長久移駕宣府,京城處置地方之事多有延誤,而江南又是勛臣遍地之所,這些權貴或多或少都身處要害衙門,改江南官場規矩就是動他們的切身利益,下官能到今天仍舊平安無事已是萬幸。”
唐寅表露出撂挑子的想法,望向沈溪的目光中帶著一種哀求,大有沈溪不支持就會撒手不干的架勢。
沈溪沒有跟唐寅對視,皺眉問道:“這就是伯虎兄來的原因?聽起來似乎沒什么大不了的……”
唐寅搖頭苦笑:“這可比在地方當個知府或者縣令兇險多了,若沈尚書遭遇幾次襲擊便明白了。”
沈溪道:“南京這一年多來,不是風平浪靜嗎?伯虎兄到南京后,除了完成陛下交托的差事,還做了很多有利于地方百姓和民生之事,朝中風聞頗佳,御史言官也多有褒獎。”
“誰知道他們有何目的?”
唐寅似乎不太接受外界對他的褒獎,反而帶著幾分義憤填膺,“暗中想讓下官去死的人比比皆是,明面上他們卻說一些好聽的,不過是言過其實的恭維之言……沈尚書不會當真吧?”
沈溪眼睛瞇成一條縫:“難道我應該相信伯虎兄在江南一事無成?”
唐寅從沈溪的話中,感受到不小的壓力,道:“下官只是竭盡所能,奈何能力實在有限。”
沈溪道:“魏國公以前在江南一手遮天,在他失勢后,江南官場一片和諧,伯虎兄遭遇的困窘,無非是一些人在背后放出狠話,大可讓他們試試!若是連這點困難都不敢面對,伯虎兄你也太讓人失望了。”
唐寅聞言不語。
沈溪再道:“具體的困難,無非是改變之前的規矩,被舊體系的人排斥,這不是官場中人常面對的情況?你到江南不過兩年,卻已將諸多弊政改變,哪怕真遭遇阻力,也不過是自己嚇自己罷了!”
唐寅對沈溪的說法感到驚訝,道:“沈尚書,這話從何說起?”
沈溪板起臉來:“伯虎兄你覺得在下說話難聽,是嗎?本就如此!連不可一世的徐老頭都下去了,誰值得你去怕?”
對于沈溪的教訓,唐寅心中大為不甘,奈何他不能跟沈溪正面頂撞。
“江南最大的困難,都已清除,你面對的不過是一群跳梁小丑罷了,就算小鬼難纏,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你到我這里來便等于告訴天下人,你對陛下交托的差事無能為力,你這是故意對他們示弱嗎?”
唐寅行禮:“下官只是竭盡所能……”
沈溪一擺手:“別說什么竭盡所能的話,也別把自己當作誰的人,我知道外界都在傳,說你唐伯虎舉人出身,靠巴結我才走到今天這位置上,但你覺得真是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