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寺的前廳后堂,只以屏風隔斷,錢晨等人繞到了后堂,里面有許多散亂的杯盞,小幾臥榻胡亂的擺放著。
后堂不甚寬闊,還殘留著昨夜宴飲的狼藉,彌漫著一股酒味。
一個寬袍大袖,衣襟敞開的人在臥榻上靠著榻壁,下頜的長須亂糟糟的,沾染著可疑的液體。
他懷里還抱著一只酒壺,半醉半醒之間,模模糊糊的看著來人。
燕殊看到這熟悉的畫面,不禁笑了。
回頭對錢晨道:“倒是有些像晉國那些服食了五石散的士子。唐人好酒,與晉國好五石散一樣嘛!”
錢晨冷笑道:“丹砂、雄黃、白礬、曾青、慈石能煉出什么好丹,藥性燥熱,雖能增益修為,其丹毒卻尤為猛烈。以溫酒服用,冷浴,散步,敞衣,竟以裸身為尚,能散發多少丹毒?還不是損害自己的根基?”
錢晨上前喚道:“吳道玄?”
“嗯?”那人幽幽轉醒,又迷迷糊糊道:“你是?”
“我來請你畫壁畫的!”錢晨并沒有多解釋,此時吳道子半醉半醒,神意內藏,乃是在運轉修神之法。
錢晨也沒想到吳道子居然是純粹的神修,神修重意不重氣,并不以氣養身,而是觀想冥想,氣養魂魄,繼而神游出竅,以種種修神之法滋養神魂,追求的乃是尸解之道。
陰神奪舍,陽神尸解,元神飛升。
吳道子每日借酒意神游八極,以日月精華,天地靈氣養神煉神。
錢晨觀其駐留本身的命魂便知道,其已經能夠出神日游,不會被陽火燒魂,除了每日正午時還不能出竅神游,冒著大日火光行走,其他時間通行無礙,已經半步踏入陰神了。
神修只修性不修命,比起錢晨燕殊這等道門真修來,自是差上不少,燕殊和錢晨皆有高深武藝在身,無論是神通法力,還是打熬肉身,都深有火候。
日后乃是肉身飛升的天仙果位。
但神修神魂歷經種種劫難,極為強大,總有一些驚人的神通術法。若是參悟一二大道,以神寄道,更是能修成某些驚人的本領。
吳道子這般放任自己的肉身躺在榻上,也不足為奇,神修常常神游八極,陰神,陽神出竅游歷四海八荒,甚至有進入其他世界的。
只把肉身托付給弟子好友,諸天萬界又時序不定,不乏有一游回來后,肉身已經老死的悲劇。
托付并非所人,更被弟子好友燒了肉身的也有,甚至還有被挾持肉身,逼問修道功法的。
這般失了肉身,要么不經輪回,偷偷轉世,未有胎中之謎,只要了結那副肉身的因果,就能重新修道。
要么就奪取一個廬舍,當做肉身。
還有不想沾惹因果的,還可以采氣煉身,煉成元嬰之體,純以元氣為身。
吳道玄神游在外,有賀知章這些好友看守,廳內七仙,最差也是丹成上品的修為,可比他那些修為淺薄的弟子,或是吳道子自家那長安地小,設置不了什么厲害禁制的宅子好多了!
賀知章剛剛的呼喚,便是喚回吳道子神游已遠的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