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亡千古繁華夢,詩眼倦天涯。
孔林喬木,吳宮蔓草,楚廟寒鴉。
數間茅屋,藏書萬卷,投老村家。
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一聲長調,尾音裊裊不絕,引來一片叫好聲。
“好!再來一個!”
臺下有人鼓掌大叫,眾人附和。
“再來一個!”
臺上端坐的林耀先一臉云淡風輕,手拿一塊白手帕擦了擦額頭,繼續吟道:
“生已沽名炫氣豪,死猶虛偽惑兒曹。既無好語遺吳國,卻有浮辭詼葉濤。四野逃亡空白屋,千年嗔根說青苗。想因過此未親睹,一夜愁添雪鬢毛。”
一首定場詩說完,下面滿滿當當的觀眾又是轟然叫好,聲浪之大,簡直像是要把屋頂給掀開。
“話說后唐開化年間,有一俠客姓白名展堂,江湖人稱盜圣……”
林耀先自信滿滿地開始了他的專場表演。
這是個環形的舞臺,設有樓中樓,二樓是一個個包間,包間里未放著火,所以都有專人進行服侍,林耀先用鐵皮卷成一個圓筒放在身前,擴音效果不錯,聚萃樓四樓的說書專場幾乎場場火爆。
當然,因為硬件設施的原因,場場爆滿也只能容納兩百多人,可別小看這些人,他們中大部分是博冠峨帶的士子,還有些是燕州府有名的儒商,算是燕州府的中產階級,也是底層百姓的代言人,他們如果認可某個人某個事,會以最快的速度向上下兩層的民眾傳播開去。
也是依靠他們,林耀先才能在短短十幾天的時間,將《盜圣傳奇》給傳播開去。
今天說的是《盜圣傳奇之九龍杯案》,故事說的是千回百轉、**迭起,聽的人是如癡如醉,不可自拔。盡管他們已經人手一冊,拿著這個故事的話本圖冊,但依舊沒有聽的那么舒服。
林耀先說的是后唐故事,但任誰也能聽得出來,講的就是前些天發生在燕家集三清堂的兇殺案。
“這案子府尊還沒判,就這么拿出來說,會不會有些欠妥?”
二樓的一個包間內,鄭曉嵐輕聲對身邊的王易道。
王易則看向坐在最前面的洪禮忠。
洪禮忠一直住在一間客棧,沒有回過燕西村。不過戰后還是托人送了幾吊錢回去,對族弟洪禮鳴之死深感惋惜,但也僅止于此。八月初一是院試,八月初八便是鄉試,他這次不可能再為族弟之死而放棄這次科舉的機會了。
今天是他第一次來聽林耀先說書。
之前他從胡安那里也得知林耀先入了伶籍,以說書為生,但卻沒想到林耀先居然能說的這么好。不提別的,單單是開場那首散曲詞就讓洪禮忠驚詫不已:這個在他眼中不學無術的浪蕩子,怎地還能寫出如此有意境的詞句?
還是王易跟他解釋,說書其實緊要的是那個“說”字,那些詞句都是別人寫的。洪禮忠這才恍然,而后又奇怪地看著手里的話本,問張可久是哪位才子?
這個問題王易就不知該怎么回答了,只能敷衍說,是林耀先自己在外面認識的一個落魄士子,考了幾十年都沒考中舉人,整日里只會吟唱些詩詞小調。
洪禮忠一聽這話便沒再追問了。
科舉之難,他有切身體會。換作是他,未必都能堅持幾十年的科舉,到最后自暴自棄如這張可久般歸隱田園,以詩詞作伴也是可能的。再說了,落地士子何止成千上萬,他不認識也實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