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從一旁拉了把椅子,剛準備坐下,又頓了頓,再拉過一把來,放到迎春身后。
卻沒管一旁的邢夫人……
迎春唬了一跳,俏臉通紅,也不知當坐不當坐。
邢夫人如今許是有些看明白形勢了,對她道:“你原是長輩,你不坐,他也不好坐。”
迎春這才有些怯生生的坐下……
旁人都道她木訥,給她取諢號“二木頭”,連針扎一下都不知道動。
卻哪里知道,她不是不知道動,只是不敢動罷了。
論出身,她也算世人眼里的金閨花柳質,可迎春自己明白,她這樣的庶出女孩子,若非有賈母老太太在,怕是連賈家體面的奴婢都不如。
若果真木訥蠢笨,又怎下得起圍棋?
當然,她守拙的時日久了,難免變得真有些迷糊起來,反應有些慢也是有的……
另一邊,賈薔看著賈赦的模樣,雖瘦了不少,可精氣神居然還不錯。
想來這段時日的臥床,間接的幫他戒了色,反倒有助于他恢復些精力。
賈薔淡淡道:“順道過來看看,另外,想到一事,想和大老爺商議商議。”
賈赦哼了聲,道:“我和你有甚么可商議的?”
賈赦對賈薔是恨之入骨,幾番算計他,非但沒賺到一文錢,反倒賠了不少銀子進去。
先前,賈薔又搶走了他心愛的扇子,現在想起來,賈薔都覺得心在滴血。
有些壓抑不住怒氣,掙的傷口都隱隱作痛……
聽到賈薔被拒絕,邢夫人和迎春都擔憂起來。
邢夫人擔憂得罪了賈薔,往后會不會苛待東路院。
她如今算看出來了,連賈母老太太都轉了性子,許還有些讓著這個東府的重孫輩,太霸道了,若是得罪狠了,說不得就要下黑手。
東路院的日子已經這樣難過了,若是再被人苛勒著,那可怎么活?
而迎春則擔憂,賈薔和賈赦吵了起來,兩邊都不得好……
不想賈薔一點生氣的模樣都沒有,還笑了笑,不疾不徐的對賈赦道:“大老爺,有沒有聽郎中說過,你這傷口太深,很難愈合。雖勤擦洗勤換藥,卻也難保,傷口不化膿發臭?東府蓉哥兒就是這樣,太慘了。不過蓉哥兒實在沒法子,我從揚州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那樣了。倒是大老爺這,興許還有些辦法,不至于讓外毒深入骨髓,無藥可救。”
邢夫人聽了唬了一跳,道:“外毒?外面有人下毒?”眼神駭然恐懼的看著賈薔。
賈薔偏過頭去,道:“不是外面人下毒,大太太就沒聽說過,沙場上的士卒,大部分都不是當場死的,是受了傷口,無藥可救才熬死的?咱們這周遭空蕩蕩的,實際上是有氣的,不然人怎么吸氣?這氣叫空氣。可這空氣里,就有許多看不見的小東西。正常人是不怕的,因為有皮膚護著。可受傷的人就慘了,那些小東西會從傷口鉆進去,吃肉喝血,不斷繁衍,那些小東西在里面吃喝拉撒,吃喝不當緊,拉撒就要人親命了。東府蓉哥兒……唉。”
邢夫人、迎春聞言唬的心驚膽戰不說,賈赦自己也面色慘白,因為他知道,賈薔說的戰場上受傷大多是熬死的一事,是確有其事。要不然,當初他怎么死活不敢去戍邊?
不過這會兒還是強撐道:“你少在這亂放……危言聳聽!東府薔哥兒,那是被他老子害的!”
賈薔呵呵了聲,道:“隨你的便罷,原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我還想將當初在揚州救先生時留下的一點神藥拿出來……和你做個交易。不過既然你不信,也就罷了。等大老爺你受盡折磨,永歸極樂后,我想要的,一樣能得到。”
“……”
賈赦聞言,差點氣炸了,這一動氣,身上果真又疼了起來。
往日里他還能想到是動氣的緣故,這會兒滿腦子都是空氣里的外毒,在往他傷口里鉆,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你……你想要甚么?我告訴你,休想敲詐老夫的銀子!一文錢,都不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