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和尤氏走在前面,寶琴、香菱、晴雯、小吉祥、小角兒、銀蝶、炒豆跟在后面。
到了院門口,馬車停下,婆子上前放下腳蹬,打開車門,尹子瑜自馬車上下來。
寶釵先迎上來,福了一福,行了見禮。
尹子瑜微微頷首淺笑,而后湘云、三春姊妹上前,也見了禮。
這一次,尹子瑜卻側過身去,算是只受了半禮。
如今畢竟沒有名分,連親也還未定,所以以她郡主之身,受得起禮。
但到底已經到了這一步,只要不發生捅破天的大變故,只要賈薔不想和尹后決裂,或是尹后不想和賈家并林如海結成死仇,這門親事便是板上釘釘的。
所以,對于賈家的一些長輩,尹子瑜不好受全禮,因此只收一半。
雖只避讓了半禮,可在賈家姊妹眼里,尹子瑜的形象愈發善良起來。
上一回她先一步與黛玉行禮,已經讓諸姊妹們背后贊了又贊,這一回只受半禮,回頭少不得又是各種褒贊。
見禮罷,探春對賈薔笑道:“如今終于見著貴客了,留下寶姐姐在這里候著,她是郡主的女官,我們就先回去了。你和郡主有正事,等下回,我們姊妹再好生招待郡主。”
賈薔也未強留,點頭道:“勞煩你們了。”
三春笑了笑后,又與尹子瑜福了福,這一次,尹子瑜則是福身還了一禮。
這一下,連迎春都喜歡上她了。
這般做派,顯然是已經認下了這三位“長輩姑姑”。
若非是別禮,三春都要準備見面禮了。
等她們離去后,賈薔讓香菱幫她抱一個木箱,他則從另一個尹家嬤嬤手里接過顯微鏡的木箱,又讓尤氏請兩位嬤嬤去吃茶后,方引著尹子瑜和寶釵進入小院。
香菱放下木箱后忙去和平兒一道去斟茶,而尹子瑜進入中堂后,也是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此地竟會如此奢華。
若此處是寧府正堂也則罷了,可方才她便已經知道了,這里只是賈薔一個房里人的院子。
寶釵原想著替平兒解釋一番,不想賈薔自己就說了,道:“我和人合伙開了個萬寶樓,專收一些內囊耗盡的高門大戶的家俬古董,然后再轉賣出去,生意還不錯。只有些東西實不大好賣,庫房里擱著還占地兒,就都拉回家了。
原本府上的庫房里,滿滿當當的都是這些頑意兒。大房幾代人,旁的東西沒攢下甚么,倒是把這些勞什子家俬攢了幾庫房。我尋思著,這一套再丟庫房里白放在那落灰也是浪費,不如拿出來使了。如今用了,看起來有些奢靡,但不用白損耗著,豈不更奢靡?我本意無所謂這些,不過是當尋常家俬在用……坐。”
尹子瑜聞言眼睛忽地一亮,看著賈薔微微頷首。
落座后,見中堂桌幾已經擺好了紙墨筆硯,笑了笑后,提筆書道:“若只是用其本性,桌椅便是桌椅,茶盅便是茶盅,無謂之精瓷亦或粗瓦,那自無不可。”看她神情,顯然很高興賈薔能有如此心境。
賈薔見了笑道:“原是這個道理!我平日里吃穿用度都不愛講究排場,有好的自然吃好的,沒好的時候,和親兵們一個鍋里攪勺子也使得。這些家俬陳設擺在這,我瞧著也就那樣,偏她們自己惶恐的不得了,覺得奢靡忒過了些,寧肯收在庫房里落灰。我便告訴她們,是她們心中先有了奢靡和貧賤之分,若本身不講究這些,這些又值當甚么?可惜她們聽不懂,我就換了種說法,告訴她們,別管貴賤,只要覺得好看就行。女孩子最美的年紀,就該用最好的物什。誒,總算暫時說服了。”
尹子瑜聞言淺淺一笑,略略思之,又落筆道:“我聽五哥與老太太說,你們合計的那營生,因變故而短了銀錢。五哥又說,你名下許多營生,因國喪都停了下來,怕是頗有難處。老太太不好當面說,憂你面子抹不開,就讓我轉告于你。國公府的家業,無論是大房還是三房,原本都是你的。你雖允諾過,但雖如此,那些仍是你的。侯爺,方為一家之主。所以,果真需要用銀子,或是用甚么別的東西,該用當用。莫要畫地為牢,自己困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