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見之,輕輕一嘆,勸道:“存周啊,岳丈大人在世時,曾有一日,與我專門說起你與大內兄。”
此言一出,賈母、賈政等人的眼神都忘了過來。
林如海道:“岳丈大人那時同我說,大內兄志大而才疏,好逸惡勞,難當大任。因此,他老人家未與他謀過一官半職。至于二內兄,雖才賦平平,但濡慕清正之學。若能持身正,則可守住家業。
才華從來天授,人力強求不得。好在賈家乃世勛之族,即便有一二代出不得人才,可只要有持身清正之人掌家,嚴加管教族中子弟,則早晚能出有才能之子弟,重振門楣!
存周,你于修己身上,其實并無太大的問題。只是,根底有些軟,底氣不足,雖掌家,手段卻不足,管的不嚴謹。
不過,如今既然已決定清靜讀書,修身養性,居家奉養老太太,那也是好事。
我聽薔兒說,珠哥兒的兒子蘭兒是個有志氣的?”
賈母、賈政忙讓賈蘭上前叩拜,林如海打量了番小小年紀就頗有些沉穩氣的賈蘭,點點頭,回頭對賈薔道:“是不錯,要好好栽培呢。”
賈薔笑了笑,道:“如今賈家族學里授課業的先生,都是從翰林院致仕的老翰林中選的。另外,還有教騎射的武師傅。不求他們文武雙全,也要練就一身好體魄。蘭哥兒不錯,早晚有個好前程。”
林如海笑道:“既然如此,等將來梅姨娘所出若是兒子,也送到賈家族學里讀書罷。”
賈母本想落下面皮了求一遭,讓賈蘭也拜在林如海名下,說不得,還能平衡一下,可聽聞此言,就再不多說甚么了……
賈薔則哈哈笑道:“原該如此,倒不是請不起西席單獨授業。只是小孩子,終究還是要和同齡人一并學習成長,更有好處,心性上也可進步。”
林如海點點頭,回過頭來,同賈母笑道:“那么,此事就說準了,大內兄夫婦去莊子住一年,再去甘肅鎮,我聽薔兒說,他已經從皇上那里討了個沙堡屯長之職?”
賈薔點點頭,道:“是,皇上親口許的。”
賈母雖然吃了一驚,心想原不是說是副總兵么?不過這會兒也不敢多言甚么,保住二房要緊。
林如海繼續道:“存周在西路院奉養老太太,清靜做學問,往后朝廷里形勢愈發復雜,你就莫要參與官面上的人情往來了。”
賈政點頭道:“原是如此打算。”
林如海又提醒賈母道:“二太太心性如何,我不好評價。雖不好入佛庵禮佛,理應居于家中。只是,為防萬一……”
賈母多精明,立刻聽明白林如海之意,道:“如海放心,我親自打發四個教養嬤嬤服侍在太太院里,若她有甚么要吃的要用的,斷不會委屈了她。”
林如海聞言,同賈薔笑道:“我早先就同你說過,老太太最是明理之人。你若能靜下心來,多信任她老人家一些,許多事就不會鬧的那么僵。老太太若是無理護短的,會這樣利落的了結此事?”
賈母聞言,心酸不已,落淚道:“罷罷,兩邊都有不是,他也有他的難處。如海啊,當初老國公爺領你回來時,我就一眼相中了你。我那么多兒女,光姑娘就有四個,獨愛敏兒一人,卻舍得讓她嫁給你,跟你去揚州。國公爺和我沒看錯你,敏兒也沒看錯你!如今我老了,女兒都是不孝的,早早舍了我而去,兒子們也不爭氣,沒想到,竟是要指望你這個姑爺吶。敏兒,走了有十年了罷?”
林如海聞言,面色僵了僵后,微微一笑道:“是啊,今年,已經是第十年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吶。”
“先生!”
能聽得出林如海語氣中極大的痛苦,賈薔一驚,忙上前喚了聲。
林如海緩緩擺手道:“無事。”
賈薔輕聲道:“先生,我已經和師妹商議過了,先生身負黎庶重任,難離京城。過幾日,我和師妹一起南下蘇州,與師母掃墓……”
林如海聞言,眼神有些復雜的看了賈薔一眼,道:“有這份孝心是好的,只是,怕你走不開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