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切菜刀,一把羊臉子刀,一把小刀。
羊臉子是斜的,剔肉使的。
小刀就是切菜什么,切佐料使的。
此外還有一個鐵勺子,一個笊籬,把兒都長,還都是棗木把兒的。
棗木把兒硬啊,經燒,扛火,而且因為歲月的浸染,已經油亮油亮的,紅的就像燒著的火。
就這些家什,一看就透著專業。
隨后,就由這兩個徒弟開始在院里砌爐灶、備菜等。
一位年輕的師傅砌灶非常麻利,不一會便在院中砌成兩座爐灶。
備菜的師傅也非常利索,開始了準備工作,切肉,剁餡兒。
然后倆人一個收拾魚和雞鴨,另一個就起架油鍋,炸丸子。
什么樣的丸子過油到七成,什么樣的丸子過油到五成,到六成,有的三成熟就得起灶,過油的成熟都不一樣。
偏偏整個過程里,這位劉師傅任何活兒他都不沾手,只是和康術德一起坐在邊家喝茶抽煙。
然后跟主家兒一起看看廚房里的東西,合計做什么樣的席面兒。
連看都沒去看院兒里忙得一腦門子汗的倆徒弟。
等走的時候,邊家老兩口還是恭恭敬敬給劉師傅送了出來。
跟著轉身又一個勁兒的跟康術德作揖道謝。
就這景兒,看得院里這些年輕人一個個直犯謎癥。
誰都不知道這老頭子有多大的能耐,值得邊家老兩口這么點頭哈腰的。
就連寧衛民和邊建功,他們倆湊一起時,也都小聲議論呢。
“至于的嘛,瑞賓樓的廚師?再牛,他也不就一做褡褳火燒的嘛,怎么看著都趕上皇上的廚子了?”
“是啊,這位這到底是有多大本事,才能有這個做派啊?我就不信,他能把肘子做出龍肉味兒來?那倆徒弟還真這么伺候他。這都什么年代了?封建意識怎么還這么強啊……”
冷不防羅師傅聽見了,一人兒賞了一個腦瓢兒,跟著就擠兌他們倆。
“你們倆懂個屁,也忒不知道好歹了。甭說其他,先瞅瞅外頭的行市,現在回來的知青們可都扎堆兒結婚呢,本來廚師就不好請啦。像這么再行的好廚師就更能難找。人家劉師傅可都退休啦,要不是看你們康大爺面上,人家才不出山呢。”
“再者說了,這褡褳火燒怎么了?別瞧不起,那是一般的吃食嗎?那是口子廚獨有的吃食。滿京城你找去,只有瑞賓樓一家會這手,為什么?就因為這瑞賓樓是打破了千百年口子廚不開菜館的規矩,開飯館子的獨一家。”
“什么是口子廚?又不知道了吧?告訴你們倆,那是咱京城只跑大棚做宴席,專門忙和紅白喜事的廚師。自打解放以后,城里講究移風易俗,紅白事簡辦,就沒有口子廚的容身之處了。所以如今也就這瑞賓樓一脈,才挑得起這紅白喜事的真正大梁來。也就是這劉師傅,才知道席面怎么編排。”
邊建功還有點不服氣。
“羅師傅您這話我就不明白啦。啊,合著其他飯館兒的廚師不是廚師。還非得這一脈才行。那他們怎么不干脆去人民大會堂做國宴啊?我就不信,他們真覺悟那么高,不上朝堂,非心甘情愿為人民服務?”
“嘿,你小子,誠心抬杠啊?”
羅師傅一齜牙,開始教訓。
“你還甭說,其他飯館里的廚子或許是有做菜水平比這位劉師傅高的,這我承認。可辦民間宴席可和國宴不一樣啊。辦得了國宴的真辦不了這婚宴。為什么啊?差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