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錯了。三觀上的差異,在當今的生活中,或許沒那么激烈,但本質上所產生的矛盾會如影隨形,無處不在。因為三觀才是驅動人言行舉止的本源。就像咱們上次的爭吵就是這樣。我為什么把皮卡還給公司,為什么要遠離總公司,我跟你是解釋不清的。你不會理解……”
雖然霍欣也認為道理是沒錯的,但因為這點牽扯到了自身,她哪兒能認可呢?
“誰說的?你要早跟我說你有這樣的計劃。我怎么可能不支持呢?”
而面對霍欣的情急爭辯,寧衛民又提出反問。
“那如果我失敗了呢?飯莊沒做好,賠錢了。甚至我被總公司辭退了,你還會這么想嗎?假如我明天辭職離開,自己去重新打鼓另開張,甘愿去當個體戶。你又會怎么想?你還會支持我?”
“你……要離開?”霍欣已經顧不得探討問題本身了,一下就急了,“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明明有大好的前程。”
寧衛民忍不住為她注意力的轉移大笑。
“哈哈,我只是打個比方。可你看,我說的沒錯吧?雖然你對我的關心是善意的,可三觀不同,我們的認知就不同。我可以告訴你,你認為的大好前程,其實我并不怎么在乎。我想要自得其樂的生活,信馬由韁的自由,自力更生去創業,在你眼里恐怕也和神經病一樣。”
“可……可這難道不是因為你太各色了嗎?正常人,有誰會放棄平穩有保障的前程?讓自己所付出的努力前功盡棄?”
霍欣的迷惑和慌亂,表示她已經徹底跟著寧衛民的節奏走了。
那么自然,很輕易就被寧衛民抓住了她話里的毛病,然后予以否定。
“不不,誰說是前功盡棄。我之前所做的每一件事,難道對我自己就是無用功嗎?難道不是經驗的收獲,能力的成長嗎?這是你忽略的東西。而你看重的職務和體面,就是我們價值觀里最大的分歧。”
“坦白講,你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難免會有這樣的價值觀。其實你為什么對身份,對學歷,對職務,對前程,對特權會如此的看重,以及執著的本能。我都能理解。但我絕對不喜歡,也不會認可。所以我們也就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霍欣,你我的生長環境完全不同。我只是個老百姓家的孩子。而愛情和婚姻要想幸福,兩個人就得三觀一致為前提。說實話,對于我自己該娶什么樣的人,盡管我自己也沒想清楚。可有一點我是清楚的。我們倆是絕對不合適,百分百的不可能。”
“我們彼此之間,最好的相處模式,其實就是保持距離,只做普通朋友。那么我們反倒能夠互相包容,互相理解,甚至互相提供幫助。”
或許是因為寧衛民切中了要害,他的直言不諱讓霍欣有點生氣了。
聽到這兒,她猛然打斷。
“瞧你把我說的,我就那么市儈,那么差勁?你那是偏激!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活一世,追求成功不是很自然的事兒嗎?老百姓家又怎么了?難道老百姓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上大學、當兵、找份好工作嗎?”
“還有,人是群居生物,大家一起構建出完整的社會,難道身為社會中的個體,不需要顧忌別人的感受嗎?那叫做自私!都像你這樣把自己擇出去,公共秩序和文明禮貌又怎么維持?”
“不,不對,你不是自私,而是自卑!我差點就被你給騙了。你是在用玩世不恭的姿態掩蓋自己的自卑。表面上你拒絕別人看上去很有自尊。可實際上,這卻是你沒有自信的表現。”
“你介意我的家庭,是因為你只愿意待在你自己熟悉的環境里,不敢往前方邁步。有句話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你是不是就是這樣?你是不是對我的家庭感到了太大的壓力,才會害怕接受我的感情?”
寧衛民早就料到這個問題太敏感,霍欣多半會情緒化。
但萬萬沒料到的是,她居然把自己往自卑上揣測。
出于自尊心,寧衛民本來是想要爭辯一番的。
可想了一想,這種口舌之爭有意義嗎?其實也無所謂了。
只要自己目的達到了,霍欣怎么認為的又有什么關系?
“隨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我們的三觀不一樣,這種問題是說不到一處去的。”
“虧你還是個大男人,對待生活怎么能這么消極。真正決定一個人的成就還要看他自己怎么去拼搏,去努力,去爭取!這點道理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