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讓他再難裝作冷漠,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
反而有一種想要想對方說說心里話,好好聊聊自己苦楚的沖動。
“那你也比我強,至少你不像我,有這么個混賬兒子。”
鄒師傅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實都一樣,我教徒弟也沒藏著掖著,同樣是用心血澆灌的苗兒。眼下那幾個,也都把手藝扔了。我們都是后繼無人。說不傷心,比起你來,又能好到哪兒去?無非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事情就是這么奇,從來說話辦事都是互相頂著來的兩個人。
如今竟然是至交好友一樣,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互相勸解寬慰上了。
是那么的和睦,那么的默契,好像本應如此似的。
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事兒。
過了半晌,蔣師傅才突然醒過味來,感到了一種無法執行的蹊蹺。
“哎,老鄒你這么順著我的話說,我還真別扭。你大年下的不在家里過年,跑醫院看我。你到底干什么來了?肯定有要緊事吧?要不說清楚了,我怕是今天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果然,他想的沒錯,這么一說,鄒師傅就笑了。
而且馬上從包里掏出一沓子照片遞了過來。
“來,先看看這個再說。”
蔣師傅沒接照片,先去找老花鏡。
畢竟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等到戴上了眼睛,就著光才開始看。
這一看可不要緊,他有點吃味兒了。
敢情這些照片上全是極其壯觀的大型料器盆景,葫蘆、蟠桃、石榴……
每一株可都是果實累累,花葉繁茂,光潔圓潤,華美非常。
而且內行一看,就知道是老鄒親自上手的活兒。
料器葉子的質感非常生動,這就是汪家門所擅長的技術。
但最難得的,是這些料器盆景的造型很美,不是一般的制式,遠超京城料器廠的水平。
哪怕當年廠里鼎盛的時候,也沒幾個老師傅能比得上。
蔣師傅自詡,他自己的作品,也就是精心創作的《木蘭花》算是在造型水平上能大致相當。
但照片上這么多,件件精美,他也自嘆不如。
所以他還誤會了,以為這是鄒師傅顯擺來了,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說好。
然而他雖然有心想裝冷淡,卻不留神下一眼看到了料器葡萄的照片。
葡萄上的那層霜,可是除了“葡萄常”,天底下再無旁人能做出來的。
這下他再忍不住了,情不自禁的驚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