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寧衛民是能夠理解的。
所以他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的訴說了自己的處境。
“我知道,現在是煙酒生意行情最好的時候。我這么做,是有點難為你了,影響煙酒店賺錢了。可誰讓現在我買了一個院子呢。真是耽誤不起,馬上就得用錢啊!否則那些住戶,我要不乘熱打鐵遷干凈嘍,簡直后患無窮啊。那到時候可就不是花錢能解決的問題了。不好意思啦,哥們兒,幫幫忙吧……”
然而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反而更惹得張士慧大呼小叫。
“幫幫忙?哎喲!這話應該我說吧!你沒事吧?我操,你放棄的可是二十萬啊!這么一大筆錢,你都不在乎了!”
寧衛民不為所動,表情顯得很放松,連眉頭都沒抬一下。
“你別這么激動嘛,錢永遠都賺不完,永遠都能賺,對不對?你賺得再多,拿手里,不還是錢嘛,可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再找不回來了……”
寧衛民發表的這番鄙視金錢的言論,是張士慧沒有想到的。
他顯得非常驚訝,目光全是不贊同,不理解。
可礙于下屬的身份,他還不能痛加駁斥。
幾度欲言又止后,最終只能一撇嘴。
“也是,您是誰啊?我能跟你比嘛。你工資多少,我工資多少?你外頭多少來財的道兒啊?我這……就這么一個煙酒小店。可你做郵票,不都賺海了嗎?干嘛非打我這煙酒店的主意啊……”
寧衛民聽出了話里的醋溜白菜味兒,這毛病他可不從不慣著。
“嘿,聽你這話,怎么陰陽怪調的。你今兒是不是想跟我聊點其他的?有話不妨直說,別憋在心里再憋出病來……”
這話可有點份量了,張士慧也不傻,聽出寧衛民不高興了。
“不是不是,想多了啊。我是說,你這么大一總兒,只要肯說句話,不論壇宮還是齋宮,小會計還不乖乖兒的給你湊出來啊!你用就是了,這筆錢對你來說有難度嗎?小菜一碟啊。哎,祖宗!你就放我一馬吧,算你成全我了……”
張士慧又是擺手,又是給寧衛民出主意,說到最后還有了點打滾兒賣乖的意思。
可寧衛民卻搖頭一笑,直接否決。
“嘿,這就是你給我的主意?說實話,真不咋地,純屬是給我碼瞎棋呢。是,我是說句話就能從賬上拆出錢來。可那都是公款啊,尤其壇宮,那可是三方合資的公司,外資國資的雙重成分。我要照你說的干,那叫挪用公款,以權謀私,知法犯法。讓人點了,我就進去了。你是不是惦記篡黨奪權啊?我看你是包藏禍心,給我下套呢……“
張士慧這一聽,頓時驚得冷汗下來了。
“喲喲,衛民,是我糊涂,對財務制度我確實不懂,你千萬別誤會,我是那樣的人嘛,何況咱們這關系……我,我可真沒任何壞心眼。我,我這半年來,可是忠心耿耿給你當狗腿子,任勞任怨,沒說過一個不字兒……”
寧衛民卻得理不讓人,抓住良機,趁勢施壓。
“行啦,你呀,現在怎么解釋都沒用。顯得特別蒼白,特別無力。怎么證明啊?關鍵是得看你行動。就一句痛快話,這錢你到底給不給吧?我就想看看,現在我還能不能跟你談錢了,談錢傷感情是吧?”
張士慧此時的表現就好像胸中憋了一大口的淤血。
“嘿……怎么什么話都讓你給說了。我就納悶了,說著說著,怎么又好像道理又跑你那邊去了似的!你是真理的化身啊?我最想不明白的,就是你干嘛非要當地主老財,鐵了心的站到人民對立面去。買院子,虧你想得出。花那么多錢,費那么大事兒,就為了幾間破平房?值嗎?”
寧衛民藐視了張士慧一眼,越發拿腔作勢了。
“切,你懂什么。平房和平房可大不一樣。就我買這院子,那是無價之寶,說起來可就深了。要是錯過去,我得后悔一輩子……”
“算了算了,一時半會兒我也跟你掰扯不清。反正這房子我要定了。你要實在不愿意籌錢給我,那咱換種方式。”
“哎,這煙酒店不是一直按我要求的存酒嘛。庫存里光茅臺也該有幾百箱的貨了吧?干脆這么著吧,你算算我那份到底值多少,要夠十萬的話,我這煙酒店的股份就賣給你了,這總成了吧?今后你就是這唯一的大老板……”
按說這是個大甜棗,張士慧自此可以獨占這門賺錢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