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淵說:“《正義》與《大全》兼習。”
席書叮囑道:“若想考中舉人,就先把《正義》放下。等你做官之后,再讀《五經正義》也不遲。”
“謹遵宗師教誨。”王淵拱手道。
明朝官方科舉教材,分別是《四書大全》和《五經大全》。
對于這兩套書,顧炎武的評價為:“上欺朝廷,下誑士子。經學之廢,實自此始。”
一句話,教材純屬瞎雞兒亂編。
這源自朱元璋和朱棣爺兒倆,他們覺得有些內容不利于統治,于是就開始胡搞瞎搞。
朱棣召集臣子編書,其中就編了《四書大全》和《五經大全》。摒棄理學之外的學說,又任意篡改朱熹經義,以實現對讀書人的思想鉗制。
《五經大全》還稍微好一些,直至明末才被主流棄用,考生們紛紛去讀唐代的《五經正義》。
《四書大全》簡直沒法評價,朝廷瞎雞兒刪改,民間印刷也瞎雞兒刪改,能把朱熹氣得從棺材里蹦出來。至明朝中期,廣大學子干脆直接讀《四書集注》,將官方教材當成一坨廢紙。主考官也是如此,出題都按《四書集注》來出,因為《四書大全》經常自相矛盾。
當年,沈復璁無意中接觸《五經正義》,立即奉之為圭臬,棄《五經大全》而不顧,導致考舉人的時候各種脫綱。
現在教導王淵,沈復璁也告誡說:“《五經大全》你須掌握,否則科考難矣。但你若修學問,《大全》皆為妄言,當以《正義》為準繩。”
這就導致王淵學習《禮記》,得看兩個不同版本,一個用來考試,一個用來治學。
張教授似乎跟席書關系不錯,湊過來問:“如何?”
席書在王淵的卷子上畫圈,點頭說:“若無意外,當為案首。”
這就是當場把王淵錄為生員了,提學官有此權利。
“謝過大宗師。”王淵連忙作揖答謝。
“不用謝我,”席書笑道,“以你的才學,在貴州考舉人已經足夠。但想考中進士,還要多加努力才行,貴州已有十年沒出進士了。”
準確來講,是十二年不出進士。
這就可以看出貴州的墮落,宋昂當家的時候,大興文教,廣辦社學,還跟衛學、司學互通有無。這促使衛所生員、平民子弟,都有一股向學之風,經常一次會考就出兩個進士。
結果宋昂一死,宋然嗣位,將社學全部停辦。衛所那邊也貪腐橫行,普通軍戶子弟無錢讀書。導致貴州連續十二年都不出進士!
席書把王淵的卷子放到旁邊,叮囑道:“且站在我身后。”
“是!”王淵老老實實站好。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終于有人交卷。
席書掃了一眼八股文,微笑道:“宗魯,你的文章有所長進。”
提學官只當三年,在舉行道試的同時,還要考核以往的生員。第一年考歲試,檢驗生員的功課;第二年考科試,確定鄉試的應考名單;第三年不考,為鄉試做準備。
不過席書屬于特殊情況,他應該要在任五年,直到下一次鄉試結束才離開貴州。
眼前這個生員叫陳文學,字宗魯,今天是來參加歲試的——席書為了省事兒,將道試與歲試一并考了,反正歲試相當于期末考試。
席書將此人的試卷,反手遞給王淵:“你來評價一下。”
王淵仔細一遍,說道:“四平八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