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瑾就微微搖了搖頭,道:“阿啊,你看問題的角度,太片面了......”
“單以自己的角度去看,董卓當然是在包庇手下,完全都不要臉了。可站在董卓的角度去想,他還能怎么做呢?”
“嗯?.......”史阿當即不解,諷刺道:“主公的意思,董卓還情有可原么?”
“不是情有可原,是你根本不懂他為何會這樣做。”
說著,何瑾才將身體轉向史阿,道:“你想想,老董家可謂百畝良田,就董璜那一根獨苗。他難道能為了平息眾人怨憤,絕了老董家的香火?”
“既然不能絕了老董家香火,那董璜就要無罪。董璜既然無罪了,自然也不能懲罰胡軫和劉囂,否則拔出蘿卜帶出泥,董璜還不是難逃其咎?”
“主公!......”下意識地,史阿就想反駁。
可激憤出口后,忽然又愣住了:是啊,這道理雖說讓人難以接受,可邏輯上,的確是沒錯的......
“另外你也別忘了,如今正值老董遷都的關鍵時期。通過此番遷都商議,那些士人們洶洶反對。甚至大局已定后,黃琬還仗著自己的聲望,上了一封言辭激烈的反對書......”
說起這個,何瑾忍不住鄙夷一笑,道:“這無疑更讓老董意識到,那些朝堂上的士人,根本不會為他所用,甚至還心懷二意,想著圖謀他。如此,更加深了老董對那些人的憤恨厭惡。”
“然后一邊是雖蠢不可及、但至少是為自己著想的子侄和部下,另一面卻是要害自己的敵人。面臨這樣的選擇,你說老董會怎么做?”
“便,便是這樣包庇董璜等人?......”史阿反應了一大會兒,才訥訥開口:“然后再不管其他,一切都按著對自己有利的來?”
何瑾便滿意地看向史阿,欣慰地點點頭,道:“史游俠,你終于開悟了......”
一時間,史阿感覺自己精神仿佛都受到了洗禮,思想境界頓時變得大不一樣,更加開明、包容、廣博......個屁啊!
“主公!屬下承認這番針對董卓的心理揣摩,甚有......一些歪門邪理。”
反應過來,史阿更加痛心疾首,恨不得想撬開何瑾腦袋一樣,道:“可主公難道就忘了那些枉死的百姓,那些在火中喪失一切的可憐黎庶?”
“忘了那一日,胡軫的騎兵部下,如何馬前懸人頭、馬后載婦女?”
說到這里,史阿不由摁住腰間的劍,控訴道:“如此慘絕人寰的惡事不懲,天理何在!”
然而,何瑾只是淡淡一抬頭,問道:“那你能殺了董璜嗎?”
“屬下......不能。”史阿頓時氣勢一滯,但隨即復又一凜,道:“但即便身死,也無愧胸中一腔熱血!”
“哦......”何瑾仍面色平靜,不疾不徐地道:“既然如此,也別刺殺董璜了,直接去刺殺董卓吧。”
“另外,刺殺完董卓,他麾下那些涼州將校、四萬余涼州嫡系,還有十余萬的非嫡系兵馬,必然會作亂天下的。”
何瑾就一臉認真,道:“不麻煩的話,將這些也都刺殺干凈吧......”
“主公!......”
想到事情后果這般嚴重,史阿簡直都要瘋了:“難道人人都要跟主公這般,什么都不做。一味焚香沐浴、烹茶讀書,天下便可太平了?”
誰知,何瑾還是淡然不驚。但神色卻漸漸變得陰冷,緩緩開口道:“也不是如此。有些事,當然還是能做的......”
說著,便讓史阿附耳過來,將能做的事說了一番。
史阿聞言登時神色一震,驚愕看向何瑾道:“主公,原來你并未腦疾復發,只是一直在等時機?”
何瑾這才翩然一起身,悠悠走出門外。
他并未回答史阿的問題,只是有些不悅地交代道:“出門前,記得把你剛才揮灑的香灰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