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黛兒被盯得有些局促,“賞琴……”
錚——
牢房門口一靜。
古琴聲便波折著從半敞的門間淌出。
琴音已入佳境,聽不見半點深閨幽怨之情,而是從此前的幽泉叮咚之響,轉入錚錚肅殺之時。
月宮誨閉上雙眼,放松心神,便覺自己被勾入了森羅幽林環境下的洪荒戰場。
色調是晦暗的,陰翳的天穹下,有提戟長刺的盔甲騎士,有抗盾揮斧的巨人戰者……
刀劍兵戈之擊,如裂瓷碎玉。
幽魂哀怨之吟,似傷狼泣子。
戰至最后一刻,雙方軍團殺到血流漂櫓,無成王敗寇,敵我皆死傷。
于是琴音漸偃,月宮誨睜開雙目,悵然若失。
“好一曲《傷南庭》,我仿已看到罪土血禍之根,若當年術祖不墮祟陰,不掌血樹,不契血世珠,想來這一段……唉。”
搖搖頭嘆息,月宮誨不再多言,伸手指向冰門道:“黛兒姑娘與老夫一道進去吧。”
他并沒有多問這侍女在這里的原因。
想來要么是得罪了月宮奴,要么是探訪的人數有限制。
月宮誨固然是第一次來寒獄看望人,卻知曉這些都無關緊要。
他想帶,就帶了。
“啊?”
黛兒指著自己,表情卻有些閃躲,“不、不好吧……”
“就當是給老夫帶帶路,走吧。”
月宮誨不由分說道完,邁步走進大門。
堂堂護靈殿殿令,壞一壞規矩帶個人怎么了,寒宮帝境還能懲罰老夫不成?
……
月宮奴的“牢房”確實很大。
寒獄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冰之窖穴,挖在寒海的深處,溫度低得可怕,走在里頭四處可見是粗糙的冰墻。
甬道很長,七拐八繞還沒走到盡頭,路比往常好似翻了幾倍。
黛兒姑娘很冷,跟在老者后面,裸露在外的香肩即便微微扣著,也瑟瑟發抖。
“黛兒姑娘覺得,月宮奴小姐的琴藝如何?”
月宮誨一襲黑衫,外披長袍,很有長者風范,走在前頭有一搭沒一搭主動聊著。
“那自然是……”黛兒縮了縮頭,小聲嘀咕著,“我怎敢評價,肯定是出神入化呀!”
“黛兒姑娘也會彈奏《傷南庭》嗎?”
“也、也會……吧。”
黛兒說著偷偷抬眸,瞥了身前老者一眼,雙手不自覺抬起,含住胸抓住自己肩膀,仿佛想多遮住一些。
她確實也很冷。
寒獄冷,冰墻冷。
這環境下誨老給人的感覺,也很冷。
“前面拐個彎就是房間,就能見到月宮奴小姐了……”黛兒趕緊岔開話題,說罷放下雙手,腳步噔噔噔加快了些,她已經看見了光。
“哎喲。”
可沒想到誨老突然停下來。
她胸口和臉蛋一前一后撞上去,像是撞到了鐵板,隱隱發痛。
“誨老你……”
月宮誨轉過頭來,表情無悲無喜,淡漠至極道:“黛兒姑娘來護靈殿吧。”
“什、什么?”
黛兒表情發懵,像是想到了什么,后背和雙手死死貼在冰墻上,陰氣入體都不知,顫聲道:
“護靈殿是、是有空缺……”
“但我、我……我不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