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郕卻不尷不尬的笑了笑,有些拘謹的說道:“我本與杭州第一才子陳行之在西邊聽湘云姑娘唱曲兒,想不到高大人竟在此音律上也為同好!”
坐在黃邵下側的一名三十多歲帶著幅巾的文士聽了米郕這話,卻輕輕的哼了一聲,不悅之色清楚的擺在了臉上。
而高安聽了這番話,臉色卻在霎時間難看了幾許。
他遲疑了幾息,理了理心情,便恢復如常,點了點頭,嗡聲道:“那便坐吧!”
陳憲和米郕落了坐,才知道這一桌人竟然都不簡單。
知府高安、知縣黃邵就不用說了,而黃邵左側的則是陳憲早有耳聞的杭州第一才子金文圣,適才米郕說自己是第一才子,難怪他此時臉上還帶著郁色,至于高安右側那個定波,更是不得了,他竟然是以才學名滿京都的樊明,樊定波,儼然便是京城的第一才子!
四個人朝這兒一坐,單是在士林之中的名氣,便能將一眾書生嚇的臉色發白了!
陳憲心頭揶揄,難怪這黃邵點名要湘云來唱曲子,感情是這桌人規格太高了。
待眾人都落了座,客套話說完之后,湘云才欠身行禮,悄無聲息的行到了隔間之中,撫琴低唱。
高安聞著曲子響起,才撫須爽朗一笑:“今日黃大人的這番安排,竟有京杭兩地的第一才子,還有……米公子這等貴人,著實讓本官忍不住感慨我大明朝文風鼎盛!能與如此一桌雅士同聚此間,實乃一大樂事!”
說罷,他拾起面前酒盅,說道:“便為這國運昌隆,鼎鼎文風飲這第一杯!請!”
陳憲陪著笑臉捏著杯子,卻暗自腹誹:今兒個我們在城外還險些被難民捅了,這就是你說的國運昌隆?
此時湘云的低吟淺唱徐徐而來,她的嗓音清澈婉轉,便像是山澗之間流淌的靈動溪水,讓人聽來便覺得心頭順暢歡喜,卻和陸小釵的那種空寂悠遠、空谷幽蘭般的演繹迥然不同了。
此時她唱的便是陳憲送給她的那篇一剪梅,這本就是一代文豪唐寅以女子口吻所作的閨怨詞,此刻由湘云經過多日的習練演繹而來,讓人只覺得眼前仿似有一位鐘靈俊秀的佳人,正孤單的坐在妝臺之前,用黃鸝般清澈通透的歌聲來思念離去的情郎。
她唱到“別后相思是幾時”這一句的時候,更讓人覺得這位女子正氣鼓鼓的撅著小嘴,脆生生的呼喚著——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妙啊!行之這詞也秒極,湘云這歌也秒極!”這邀請湘云唱曲是黃邵為拍知府馬屁而想到的,此刻見湘云雖然人在小小的隔間之中,卻僅用歌聲,便將諸人的注意力吸引,他心頭暗自得意,便笑道:“高大人,我等這第二杯,便為湘云姑娘這曲子而共飲如何?”
高安點了點頭,眾人便又舉杯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金文圣卻藉著酒勁不屑的笑了笑,繼而雙眸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樊明,征詢意見道:“雖然辭藻華麗,卻盡是些閨中怨事、離別惆悵,實在不似男兒做所,定波兄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