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咳咳——”
連繩躺臥在地,口中大口嗆血,眼神灰黯,面色慘白,無神的望著屋頂。
蘇青道:“可惜,惡瘤深重,沒辦法了!”
連繩木然道:“我知道!”
“師——師傅——”
銀鈴趴在他身旁,想給他上藥,卻又無從下手,這爛瘡潰散,早已深入肺腑,藥石無救,昨夜又是惡戰連連,如今傷病交加,只怕油盡燈枯就在眼前。
“你還認我作師傅?”
黯淡的眼珠子一轉,連繩望向銀鈴,灰敗的臉色竟又恢復幾分紅潤的趨勢。
銀鈴含著淚,已說不出話,卻忙點著頭。
“唉!”
連繩掙扎坐起,倚著木柱,自嘲笑道:“有什么好哭的?我一生殺人無數,作了太多孽,無牽無掛,想不到臨了到頭,你這小丫頭還肯為我流淚,也沒什么遺憾了!”
他臉上掛笑,竟有容光煥發之相。
可越是這樣,所有人卻越是默然。
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銀鈴哭成了淚人。
“對不起——”
連繩搖搖頭。
“你若學我那般為惡,才是我最不愿看到的,我一身所學多已傾囊相授,只是戲法之道你莫要學我,個中所用之物,多沾毒性,久用傷身,便是如我這般下場!”
“人殺的多了,死的也快些,一報還一報,看來真有報應一說!”
他仰起頭,眼中神華豁然璀璨到一個極致。
“值了,我這一生,從未做過好事,只是為自己而活,殺了一輩子的人,如今最后做的一件事居然救人,老天還真是待我不薄!”
“師傅?”
銀鈴忙去招呼。
連繩卻仿佛充耳不聞,魔怔了似的,嘴里只是喃喃自語:“其實,感覺救人的滋味也不錯——做個好人也還行——我突然有些后悔了——嘿嘿——”
只似那油盡燈枯時最后一點極致光亮,亮的極快,黯的也快,不一會,連繩明亮的眼睛飛快黯去,口中喃喃話語,漸歸無聲。
死了。
“罷了,罷了,和尚送送你吧!”
門外,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嘆息一聲,走了進來,握起連繩右手,口中已在默念往生咒,左手捻動著念珠。
蘇青在旁亦看的沉默復雜,眼露嘆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此人雖為惡一世,臨死前幡然悔悟亦是不晚,其他人也是一言不發,有種兔死狐悲的悵然,爭名奪利,爭來爭去,不還是得死。
待到老和尚超度完。
“這位施主臨死之前,能有所悟,得享安樂,實在令和尚我好不羨慕!”
蘇青吞了口喉中腥甜,倚著門靠坐了下來,三番兩次暴發,便是他也覺得疲累虛弱,何況滿身的傷,只一坐下,這身子就和快要散了一樣。
銀鈴望著連繩的尸體抹了把淚,又端來一盆溫水,走到蘇青身旁,她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下蘇青身上那被血水浸透黏著皮肉的衣裳,然后似看到什么嚇人的東西,小臉又是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