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王宮的時候,裴大忍不住朝身旁的沈光道,“郎君真是好說話,換了某可不會答應他們。”
“也算不得答應,不過是幫他們在都護那里提下罷了。”
沈光不以為意道,正所謂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龍突騎施把焉耆國中的地方豪酋殺了個干凈,獻表請求仿龜茲故事,以朝廷派遣官員直管地方,也不差再多個獻國的尉犁王。
什么萬國來朝,能有直接改土歸流來的好!
沈光覺得焉耆鎮這里,只要朝廷真打算應了龍突騎施所請,總歸是有人愿意來這兒做官的,到時候再想法吸引些關內失去土地的流民來落戶,豈不勝過羈縻那些游牧民族。
裴大見沈光自有主意,也不多說什么,以他過往在長安城的見識看,尉犁王要是真去了長安城,死乞白賴地滯留不歸,朝廷還真落不下臉趕他們走。
以前倭國那些跟著他們遣唐使來的留學生哪怕被太學拒之門外,也寧可在長安城里干苦力,都不愿意東渡回國么!
這時候,沈光麾下的隊伍早已入城,他這趟來尉犁城,還是為著把那些救下的商隊幸存者帶回城中,這些人哪怕失去了他們的財貨,但到底都是積年的胡商,多少有些親朋故舊什么的,說不準還能東山再起。
尉犁城的蕃市門口,沈光看著那一排跪在地上的幸存胡商,目光瞟向了薛珍珠。
“郎君,這些胡商說是有感郎君大恩大德,愿意給郎君當牛做馬。”
薛珍珠連忙解釋道,他可不想被郎君誤會是他逼著這些胡商這般干的,他原本按著郎君的吩咐,將這些幸存的胡商帶到這蕃市來讓他們投奔朋友故舊,可哪想到這些家伙聽了之后,就全都跪在這里,打死都不愿離開。
薛珍珠他又不能放著這些人不管,于是便只能在蕃市門口等待沈光來處置。
“爾等不必如此,某既然救了你們,便沒打算要你們報答。”
看著蕃市門口越來越多的人擠著看熱鬧,沈光朝那些跪著的胡商們說道,他倒是沒想到這些胡商里還有些聰明人,他們投奔朋友舊識,還不如賴在自己這兒,說不定能有個更好的前程。
“若不是郎君,我等皆是那些葛邏祿蠻子的階下囚,被他們帶回草原的話,只怕下半輩子生不如死,郎君救了我等,便是我等的再生父母……”
跪著的胡商里,有人叩頭道,滿臉的情真意切,聲音誠懇,直叫邊上圍觀的人群都覺得可憐,而剩下的胡商也都是齊聲哀求,“求郎君收留,我等愿為郎君當牛做馬,以報救命之恩。”
要不是沈光這位主君在側,薛珍珠都想拔出他那柄以理服人的刀子,好好和這些胡商講講道理,他如何看不出這些胡商的心思,多半是知道了郎君的身份后,起了攀附的心思,當個朝不保夕,整日在絲綢之路戰戰兢兢的小胡商,哪有在郎君麾下做事來得舒坦。
沈光看著那些叩頭不止的幸存胡商,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某昨日救了你們,不過是見不得葛邏祿蠻子在我大唐作亂,你們這又是何苦?”
“難道你們寧可在某麾下做個奴仆,也不愿意恢復自由身嗎?”
聽著沈光的嘆息,那些叩頭的胡商里有人抬頭道,“便是為郎君奴仆,也勝過做一胡商,若不是郎君,咱們便是那些蠻子刀下的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