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熬的一夜過去,突厥大營里,整宿沒合眼的突厥士兵們看著東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紅日,卻是爆發出了陣陣的歡呼聲,他們都是最底層的牧民,不懂什么國仇家恨,他們只知道阿史那真這位特勤說了,過了今晚無事,他們就不必再和唐軍打仗,能夠安安穩穩過日子。
至于要給大唐當奴隸,他們并不在乎,因為他們本就是貴人們的奴隸,不過是換個主人而已。
阿史那真看著木桿上那血淋淋的幾顆腦袋,不由沉沉嘆了口氣,日出時分,他下令砍掉了昨晚試圖鼓動軍隊夜襲伊吾軍大營的幾個年輕梅錄和伯克的腦袋,如今他們已經禁不起折騰了,他只想盡量多的保存族人的性命,這個時候任何不安分的人都會被他清除。
“你們看管大營,我親自去伊吾軍大營請降!”
“特勤,還是我去吧!”
阿史那真身邊有擔任賀蘭蘇尼闕的老將出聲道,他們能挺到今日,全賴這位特勤,如今歸降這樣的大事還沒徹底辦成,他們不敢讓阿史那真冒險。
“沈郎君既然守信,我又豈能讓他失望,你們不必多言,我自有主意。”
阿史那真擺手道,都要歸降了,自然要表現出誠意來,還端著什么架子不是讓人笑話么。
……
當太陽升起,伊吾軍大營前,早已經忙活了大半個清晨的附從軍總算是將大營前突厥人的尸體清理干凈,只是那被無數鮮血染紅的土地里依然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
沈光看著那數千具被白布覆蓋的突厥人尸首,也是不由感嘆著戰爭的殘酷,同時對于八年后的安史之亂更是憂心忡忡,那是直接摧毀了大唐盛世的內亂,也不知道那個時候他能否……
“郎君,郎君。”
王神圓略帶興奮的聲音讓陷入沉思的沈光回過神來,他抬頭望去,只見大營外,有一隊不過十余騎的隊伍,然后那桿狼頭大纛顯得扎眼得很。
只是短短片刻,整個伊吾軍大營都沸騰了起來,因為突厥人的首領親自來投降了。
李守忠亦是沒想到阿史那真還真的來了,一時間他看向身旁沈光的目光變得復雜起來,但很快他就壓下了心里的那絲妒忌,他已年近五十,還有什么好爭的,倒不如好好交好這位沈郎君,為自己的子侄鋪路。
看著前方伊吾軍大營營門洞開,旌旗招展間,有唐軍騎兵列陣于外,阿史那真示意護衛們放緩了馬速,直到快近前的時候,才從馬上下來,牽馬步行。
“罪人阿史那真向李都督請降。”
聽到阿史那真的高呼聲時,李守忠亦是心中感慨,他并沒有在馬上停留,而是隨著沈光一起從馬上下來,上前扶住了要下跪的阿史那真,既然已經決定要接受阿史那真率眾歸降,他自然也要給阿史那真留幾分面子。
長安城的圣人,天心難測,阿史那真此番率眾歸降,說不定反而合了圣人的心意呢!
想到這兒,李守忠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沈光,這位沈郎君真的是好口才,白的能說成黑的,黑的能說成白的,昨日兩人私下商議該如何向朝廷奏報阿史那真率眾歸降之事時,他也算是開了眼界。
都說文人的筆,殺人的刀,李守忠原先還不怎么覺得,誰讓他手下的幕僚大都是些王參軍之流的歪瓜裂棗,他還是頭回見到沈光這般編故事的好手,偏偏還能撓到圣人和朝廷的癢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