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已是惶然一片。
起初鬧了叛軍,大家就覺得要出大事了,本以為叛軍要凱旋,哪里曉得來的竟是打著驃騎旗幟的人馬,這等事,婁師德最清楚不過了,揚州他熟,而且安撫人心方面,他有經驗。
他先讓人將這吳明等人的腦袋直接掛在了城門處,而后廣貼安民告示,此后讓一部分挑選出來的降卒穿著高郵縣差役的衣衫,浩浩蕩蕩的入城,而后再迎陳正泰。
一番布置下來,大抵讓揚州人明白了三點,其一:叛軍已經平定了,誰若是還不服氣,你可以再試試看。
其二:賊首已經砍了,定是必死無疑的,至于那些被裹挾的,并不會追究他們,連他們都不追究,那么他們都家眷暫可放心。
其三:現在開始,大家各過各的。
如此一來,人們懸著的心,也就定了。
此后,婁師德又修書給各縣,讓他們各自待命,接著巡視了庫房,召集了一部分沒有參與謀反的世族子弟,安撫他們,表示他們沒有謀反,可見其忠義,同時暗示,可能到時可能會有恩賞,當然,某些參與了謀反的,只怕下場不會比鄧家要好,所以,歡迎大家檢舉。
一下子,這些人便抖擻起精神,人們提起了吳明,自然義憤填膺,仿佛不和吳明撇清關系,不臭罵幾句,自己就成了反賊一般,所謂檢舉不積極,就是和亂臣賊子不清不白,因而大家極為踴躍,不少的罪狀統統羅列。
而罪狀收集只是簡單的程序問題。
根本的目的,其實就是讓這些世族子弟多檢舉一些,如此一來,讓他們徹底的和叛賊割裂,這就防備了揚州還隱藏著的叛賊同黨,與這些世族子弟勾結一起作亂。
搜集來的罪狀羅列出來之后,一份要抄送去長安,另外一份直接張貼到州府的衙前,供人圍觀。
某某某告吳明何罪,某某某揭發某某某,諸如此類。
緊接著,婁師德安排了這些世族子弟們和陳正泰的一場會見。
“陳詹事,人還是要見的,先安人心嘛,這人心浮動,咱們現在人又少,能殺一次賊,難道能殺兩次三次?”
婁師德苦口婆心地勸說著:“所謂招討……招討……這兩字是不能分家的,招是招撫,討是討伐,既要有雷霆萬鈞之力,也要有春風化雨的恩典,現在他們心很慌,若是不見一見陳詹事,他們心不定,可只要陳詹事露了面,他們也就踏實了。”
陳正泰翹著腿,這時候,他就是真正的揚州都督了。
你大爺,我陳正泰也有在這里萬人之上的一天,而且婁師德對他很尊敬,很客氣,這令陳正泰心里生出滿足感,你看,連這么牛的人都對我馬首是瞻,這說明啥,說明穿越不帶點啥,天打雷劈。
陳正泰便道:“那我該對他們說點啥。”
“隨便,打也好,罵也好,都無妨礙的。”婁師德很認真的給陳正泰分析:“若是動一下怒,也未必不是好事,這顯得陳詹事有底氣,不怕他們作亂,陳詹事不是喜歡打人耳光嘛?你隨便挑一個長得比陳詹事好看的,打他幾個耳光,痛罵他們,他們反而更容易馴服了。倘若是對他們過于謙和,他們反而會懷疑陳詹事此刻手中兵少,難以在揚州立足,所以才需要借助他們的力量。且若是陳詹事動了手,他們反而會松一口氣,認為對他們的懲罰,到此為止,這打都打了,總不可能繼續追究吧。可若只是和風細雨,這會令他們認為,陳詹事還有后招。反而讓他們心里惶惶然了,為了安定人心,陳詹事該用力的打。”
你真他niang的是個人才。
陳正泰心里這般想著,對這家伙不免覺得欣賞,但還是為難的道:“還有生得比我好看的。這只怕不好挑吧。”
“那就找個生的白的。”
“很好。”陳正泰眼眸一亮,頓時道:“正合我意,我最討厭小白臉了。”
陳正泰伸了個懶腰:“那么,就有勞婁縣令去安排了。”
婁師德頓時肅然起來,道:“明公,切切不可稱下官為縣令了,一來,難免生疏,下官與明公,可是一起換過命的啊。其二,下官終究還是戴罪之臣,若是朝廷肯恕罪,便已是仰慕天恩,心中感激涕零了,再稱呼官銜,豈不是要害下官嗎?”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其實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婁師德是寒門,他很清楚,在大唐,單靠他一個寒門是沒有前途的,哪怕是再厲害,這輩子也絕無出頭的機會。
歷史上的婁師德,倒是很喜歡提拔寒門子弟,其中最出名的,就有狄仁杰。
當然,他固然是有這樣寬闊的胸襟,可誰有這樣的胸襟提拔他婁師德呢?
未來的事都說不準。
可眼前,就現在……一條大腿就擺在了婁師德面前。
這條大腿……